第412章 进步和落后
方镜的这个案子是二审案件。
按照何心隐在苏州府建立的司法体系，一起案件先在县一级的判院进行审理，如果当事人对案件审理的结果不满意，可以上诉到府一级的判院进行二审。
二审就是最终审判结果了。
如今苏州府的案件越来越多，这自然是为了保证案件审理的效率了。
这个案件发生在太仓县，一审结果是太仓判院判的，众学徒和讼师助理看完了卷宗，都觉得心里憋着一股儿气。
案件的过程也很简单，这是一起纺织工坊主，起诉手下雇工的案件。
工坊主常某雇佣的纺织女工秦氏，因为待遇问题前阵子组织工坊进行了罢工。
工坊主常某手上有一笔重要的订单，他被迫同意提高了薪水，雇工们本来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
可没想到工坊主常某在订单完成后，随即用一纸诉状，将带头罢工的纺织女工秦氏告上了判院。
听到免费，秦氏揪着衣角。
太仓判院的审判结果，是支持工坊主常某的诉求，但是认为订单延期交付并不完全是纺织女工秦氏的问题，所以让秦氏承担二百两银子的赔偿。
首先是双方陈述自己的主张，孙晖将资料递交上去，接着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堆废话，大概就是县判院已经审理过了，秦氏的罢工让工坊主常某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必须要求秦氏赔偿之类的废话。
工坊主常某主张五百两银子的赔偿，法官就少判一点，让女工秦氏赔偿二百两。
何心隐有些迷茫的说道：“现在就如此，日后岂不是律法也要沦为害民的工具了？”
衙役将小山一样的资料堆在孙晖面前，何心隐说道：“递交资料不符合规定，当庭罚款五十两银子，这些资料发还给你重新整理，本庭要留档。”
“但是知识产权太严，又会形成一群完全凌驾于生产者上的食利阶层，这也阻碍新技术的发展。”
这一次孙晖显然还想要用这套战术，他身后跟着五名学徒，每一个人都捧着比人还高的材料。
方镜的动作很快，在三天后的《警世报》上，全文刊登了这场案件。
“长期以来，常某的工坊待遇低于苏州府的平均水平，工作时长也超过正常的工坊，秦氏这半年来一直矜矜业业的工作，是工坊中最勤奋的员工，却一直得不到公正的待遇。”
各种人证物证，足足堆的和小山一样，又反反复复开庭了五次。
接下来的《警世报》上刊登了这案子的最终结果，整个东南民情大振。
方镜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阴招了，他不屑的一笑，大步带着秦氏走进了判院。
方镜都已经将证据搜集齐了，而工坊主常某和孙晖当庭还撕逼推卸责任起来，案情很快就查清楚了，判院立刻下达了判决。
“这些讼师都是拿人钱财帮人消灾，今日有孙晖这样的讼棍帮着工坊主敲诈雇工，明日就有更恶劣的案子发生。”
苏泽说道：“有律法自然就有钻研律法的人，以往那些旧明廷的刀笔吏，不也会操持律法害民吗？”
听到这个结果，方镜微微一笑，果断带着秦氏前往了太仓府的判院。
“完备的律法好歹给百姓一个公平发声的地方，这已经比以前进步多了。”
“肃静。”
何心隐还在看资料，小山一样的资料已经快要见底了。
秦氏摇头。
“另外讼师孙晖，你递交的这些资料内容多有讹误，不符合本庭需要资料格式，手续不齐全。”
何心隐穿着官袍，等到双方到场之后，一拍惊堂木说道：
“退堂！”
如今苏州府的律法最完备，很多合同都在苏州府签订，因此整个苏州府的案件也非常多。
“如果这案子就这样判了，那日后谁还敢对抗这些工坊主？那大都督《三经新注》中的‘民本’从何谈起？”
“这案子是太仓判院已经判定的案子，上诉到府一级的判院很难翻案。”
敲诈勒索就属于刑事案件了，这案子立刻移交给了县衙，由县衙向判院提起了公诉。
何心隐看的很快，如同小山一样的资料很快就看了一半，孙晖心中一惊，他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方镜张开折扇说道：
这种事情讼师行的学徒们也见过很多了，比起一审的判院，二审的府一级判院更加忙碌，这种只有二百两的小案子，更不会受到重视。
诉讼的理由是，因为秦氏的行为，导致了这笔订单延迟交付，常某因为没有按期交付而需要赔偿五百两银子，于是工坊主常某要求让组织罢工的秦氏赔偿这笔银子。
何心隐点头说道：“确实如此，这个尺度把握太难了。”
孙晖咬咬牙，拿出了他在一审判院胜诉的关键证据说道：
常某因为敲诈勒索判处坐监一年，同时还要赔偿秦氏五百两银子。
“师父，这案子可不好打啊。”首席弟子孙威看向方镜说道。
秦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连忙对着何心隐大呼“青天大老爷”。
方镜说道：“你这是我的第二十一起案件，我可不能在这样的案子上终结连胜记录。”
方镜总觉得这案子这么熟悉，原来是孙晖主导的案子。
一身油污的苏泽还在擦拭机器，何心隐站在一旁帮忙递着扳手。
但是苏州知府何心隐却亲自前往南京，向苏泽请罪。
一名摇晃着折扇的讼师站在常某身后，方镜嘴角露出笑容。
方镜却说道：“我不是为了你打官司的。”
方镜不以为意的说道：“没关系，这案子是府衙指定的公益诉讼，是免费的。”
但是因为罢工延误订单，雇工反过来还要赔偿雇主损失，那以后谁还敢反抗？
一时之间，苏州府民意汹涌，大量基层的纺织工人都支持秦氏，甚至因为这个案子，负责一审的太仓判院都被人扔了菜叶子和臭鸡蛋。
何心隐又说道：“反诉的案件另案处理。”
这时候何心隐已经看完了所有的资料，他一拍惊堂木说道：
何心隐低着头。
众学徒纷纷点头，他们虽然是学徒，但是已经随着方镜打过很多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