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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纤阿和太子妃祝吟休息了一日后便抱着祝吟新生的婴儿登上了车,在一队军人的保护下前往平舆。

原本祝吟刚生产完不应该来回折腾但野间总是不太安全。祝吟不愿拿军人们的性命开玩笑便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上了车。只她此次生产元气大伤,前后都不能休养好,前往平舆的一路上祝吟都在发着低烧。

祝吟生的那个婴儿便由玉纤阿一手照料了。

这时候那些军人便都看出玉纤阿所扮的这个不男不女的小厮的可贵处。太子妃倒了,婴儿夜夜啼哭也不见玉纤阿左右无措,惊惶不已。玉纤阿将大人和小孩一起照顾也是疲累无比,几日下来就又瘦了很多,眼下乌青严重。

这还是她们临行前从村中请了一位老妇帮忙照顾婴儿的前提下。

玉纤阿心有余悸,没料到小孩子总是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只会哭。她这样性情温柔的人,都往往被哭得心烦意乱想抱头逃跑。照顾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比她以前服侍的所有女公子都麻烦,让她这种习惯服侍别人的人都茫茫然。

若是祝吟一人带孩子恐怕是真的糟了。

不过,小孩儿不哭的时候,乖乖软软地窝在襁褓中吐泡泡的时候,又是很讨人喜爱的

祝吟一路承受着马车的颠簸她意识不清,因虚弱而常日精神不振,总陷入噩梦。一会儿,她听到一阵缥缈清越的歌声,那女声柔柔婉婉若水流动,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祝吟睁开眼,便见原来还是那辆马车,自己又睡了过去,而对面跪坐着的玉纤阿,正抱着她的孩儿,低头哼着歌逗小孩儿。

怀中婴儿传来几声清脆的笑声。

玉纤阿抬头看到祝吟醒了,黑莹莹的眸子亮了一亮。她柔声:“殿下醒了?身体可有好一些?这一路,委屈殿下了。”

祝吟道:“委屈了你才是。照顾完小的又要照顾大的,你一路上跟着我吃不好睡不好,看你衣衫又宽松了些我实在对不住你。”

玉纤阿低头哄着婴儿,浅笑道:“并不辛苦。我只是赶赶路而已,太子与公子在平舆平定战事,生死受到威胁,那才是辛苦的。能够帮他们在后面做点儿事,我自觉荣幸。”

她这么会说话,祝吟便跟着微微笑起来。许是昨夜的药效果好些,祝吟这会儿有了精神,便打量着玉纤阿。

她们一路不易,即便知道玉纤阿本是女儿身,但是为了行路方便,玉纤阿始终没有换回女儿装。而即使不穿女儿装,玉纤阿如今脂粉不施,束着男儿发髻,祝吟看她,也能想象出此女着女装是何等惊艳。

祝吟道:“我尚不知你是何身份,如何遇到的公子翕。”

玉纤阿美目一闪。她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本是吴国送献给周天子的美人,那样徒惹事端,对她还没好处。玉纤阿便告诉太子妃自己是越国薄家不受器重的庶女,机缘巧合之下和公子翕相识,越国大司空离去后,就让她跟着公子翕了。

祝吟若有所思。

有些疑惑不是听说公子翕在和越国开战么?怎么又和越国大司空的女儿扯上关系了?祝吟听玉纤阿描述,理所当然地以为越国那位大司空定然是一中年男人,哪里会知道薄宁比她还要年轻许多岁。

祝吟只觉得玉纤阿和公子翕的故事,夹杂着国恨家仇,恐十分艰苦。祝吟怕触人伤心事,便不再多问了。

只是祝吟看玉纤阿搂抱着自己的孩儿,玉纤阿低头逗小孩儿玩时,是那样温柔祝吟便问:“你这样喜爱小孩儿,日后定是位好母亲。”

玉纤阿愕了一下,微茫。

她抿了下唇,说:“我不知道。”

她自来缺失父母的陪伴,自己其实也是不会照顾小孩的。她如今对祝吟的婴儿照顾得这么好,只是她习惯性地讨好太子妃而已。她觉得自己满腹心机,恐做不好一个好母亲。

玉纤阿又茫茫然地想到了范翕。

她觉得范翕恐也是不知道怎么做父亲的。他自己的父母关系一团乱,他的父王在他成长中没有起到什么积极的作用。他对他的父王抱着一腔怨怼之情,他自己没有得到过什么父爱,他能做好一个父亲么?

玉纤阿低声:“我、我还小些,公子又连及冠都没有生小孩离我太远了。”

等她做好了准备再说吧。

祝吟讶然,为玉纤阿默认她和公子翕的关系。祝吟失笑:“也不远啊。你和公子翕”

她停顿一下,试探问:“你与公子翕打算如何?七郎是我小叔,按说我该为七郎说话。但这几日,我又极为喜爱你,便想偏你一些。七郎性情温柔可亲,心思细腻美善,本是良人。”

玉纤阿笑而不语。想范翕在外人面前的好形象,一贯经营得不错。看来太子妃便被他蒙蔽得非常好。

太子妃继续:“七郎什么都好些,就是他未婚妻家中势大。那女郎姓于,我不知你知不知道,总是那位于女郎本是齐王孙女,本该长居齐国才是。但她硬生生为了七郎,搬到了洛地长住,连父母都不在她身边。可见她对七郎用情至深。”

玉纤阿垂了目不语。

心里也恼范翕。

太子妃忧心忡忡:“此女恐不好相与。你与七郎如今状况,你又多柔弱若是在她进门之前先成了七郎的妾室,那于女郎恐杀了你的事都会做。”

玉纤阿低着头。

她听太子妃说了半天,等太子妃说完了,玉纤阿才轻声:“我不愿作妾。我也是越国薄家之女啊,我为何不能让公子与那女郎退亲,让公子娶我做正妻呢?”

太子妃怔住。

玉纤阿抬头,妙目望向对面凝视她的祝吟。

良久,祝吟低声:“七郎虽温柔,心却远比太子要冷些,硬些。你若作此打算,那倒是真的辛苦了。”

玉纤阿抿了抿唇,心想其实还好。只要她按照现在的程度,继续走下去,范翕定然无法招架。他自己本就开始左右摇摆了,只要她再添把火玉纤阿笑盈盈地试探祝吟:“殿下不觉得我是奢望自己不该想的东西么?我这样的身份,哪里配得上公子。”

祝吟柔声:“那倒未必。虽说门第之婚才是正理,但是我等女儿家也不必妄自菲薄,事事卑微。范氏王族一脉,其实性情中的缺陷都极大。他们的性情不能以常人揣摩之,寻常些的女郎,即使门第高些,驾驭不了他们,最后也会落得两败俱伤的结局。”

“我当日嫁太子之前,进宗祠看了范氏一族的族谱。范氏一族的婚姻,悲剧者多。不论是前太子妃与太子在婚后三年便分居,还是周天子将虞夫人囚于丹凤台,再或者是更早,周天子父母那辈概是惨淡收场。我觉得他们家娶妻,不该看中门第,而是该看女子的心性是否坚强,是否能承受他们。”

太子妃性情温和,温和中却自有强势一面。她看似好说话,心里却有自己的主意。

玉纤阿怔怔看她,想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在太子婚后避居山林十年,之后以正妻身份嫁给了太子吧。

祝吟婉婉道:“是以,若是你想做七郎的正妻,至少我是支持你的。毕竟今日齐卫与我等为敌,情形和以往又多有不同。若是太子支持你多些,七郎那里便好说很多。”

玉纤阿惊喜。

想自己多日来对太子妃的讨好总算没错,太子妃说出了对她的支持。而看太子和太子妃的情谊,太子妃站在她这边,太子支持她,不也是迟早的么?若太子肯相助她,那她和那位于女郎相抗,底气也能足一些。

玉纤阿又忧心:“然而我还是配不上公子。琴棋诗画我皆不擅”

太子妃道:“我觉得这没什么,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才能培养起来的。你若喜欢这些,日后你我多在一起切磋便好。”

玉纤阿连忙谢了太子妃。

如此,玉纤阿一路忙碌心愿得偿,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当日冒险救太子妃的决策,还是做对了。

而且观太子妃脾性,玉纤阿觉得自己和太子妃性情极和。若是日后她真成了范翕的妻子,有太子妃这样的嫂嫂,她也会过得轻松些。

现在她,她归心似箭,就想早日与范翕见面了!

玉纤阿和太子妃到平舆后,平舆的战事已经平定了。有太子和公子翕回援,支撑了一日后,楚国的援兵也到了。众军联手,对蜀国造成了中创,蜀国兵马一退再退,最后投了降认输。显然短期内,蜀国元气大伤,都不可能再对楚国发动有规模的战事了。

只是楚宁晰仍觉得不安。

蜀国是停战,但背后的齐卫二国怎么不乘胜追击?难道是不想和周太子起太大冲突?

然无论怎么说,玉纤阿和太子妃到平舆时,平舆已经在打扫战场,恢复昔日百姓和乐的氛围。玉纤阿被迎回一处院子,说是公子翕临时住的。院中人还在打扫,玉纤阿一时问不出范翕在哪里,她便也不着急,洗漱一番后,在自己的屋舍中收拾自己的包袱。

门敲了两下。

玉纤阿以为是范翕来了。

她含笑道:“请进。”

门外小郎君声音里便带着笑:“玉女还是这样客气。”

玉纤阿愕然间,见门推开,出现在门口的,竟是泉安、姜女、还有奚妍公主这些人。泉安看到玉纤阿现在的打扮,愣了一下后,又有些不自在。姜女则震惊半晌,道:“好久没见你怎还穿着男子服饰?”

这些人,竟然赶到了平舆。

玉纤阿愣一下后就回了神,说:“自是因为我没有女子衣饰了。”

姜女美丽的面上便带了笑,她回头对奚妍有些得意地说:“你看吧,我就说玉女还是需要我的。”

奚妍也笑起来。奚妍多打量玉女两眼,看玉女气色不如往日,也远比平日瘦些、黑些。但玉女和他们说笑时,眉目间神情又比往日自信大气了许多。边关一行,让玉纤阿的气度眼界好似都开阔了许多。

奚妍怔然,也不知玉女是怎么做到的,每次见玉女一面,玉女都变得更摆脱昔日的侍女阴影多些,更像一位货真价实的贵女多些。

他们进了屋,那些侍女们也踟蹰地跟进了屋。初时有些尴尬,后来见玉纤阿还如往日般好说话,众人便都放开了些。只姜女站在玉纤阿身边说话,她不动声色地将玉女的玉佩还了回去。玉纤阿接过自己的玉佩,低头看了一眼,便笑着收起。

屋中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

脸色都有些怪异。

泉安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啊,我还没去见公子。待他见了我,恐就要算我们帮着你骗他的账了。玉女,你要多为我说话,我这都是被你蛊惑的。”

玉纤阿也觉得不好意思,自然连声保证一定会在范翕面前为他们多多美言,不让范翕罚他们。

说着这些,玉纤阿再不动声色地打听:“只是不知道公子现在在哪里。”

泉安答:“楚王女昏睡后醒了,公子去见楚王女了。”

玉纤阿若有所思,前些日子范翕走时说他和楚宁晰约定会回援平舆。但是玉纤阿知道范翕和楚宁晰关系没多好,不知道范翕这个回援,是有什么条件现在范翕去看楚宁晰,该是收取报酬的时候了么?

玉纤阿所料不错,楚宁晰醒来后,稍喝了一碗粥有了些精神,便见了坐在帷帐外小案边等她的范翕。楚宁晰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她在范翕面前,向来比在外人面前还要要强些。硬是屏退了人,楚宁晰一人与范翕见面。

范翕端正而坐,慢慢喝茶。

抬头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