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乐觉得最近她常去光顾的快餐店老板娘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若说以前是惊叹她的食量的古怪，那现在就是微微带着鄙夷和厌恶的。 她去楼下小超市买个日用品，收银小妹也是古古怪怪的。 一改过去淡漠的眼神，不但眼神灼热地盯着她瞧个没完，还总是一副憋笑，又嘲讽的表情。转身的时候，还能用余光看到她会对自己指指点点，跟身旁的点货小哥说着些什么。 顶着满头雾水，陈安乐提着饭菜和卫生纸刚刚走进楼道，就看见几个穿着奇异的年轻女孩子嘻嘻哈哈地冲了下来，撞了她一个趔趄。 “眼瞎啊！死肥猪，滚远点！” 陈安乐无声地叹了口气，埋着头，慢吞吞地爬上三楼。 就看到自己的门上，被血淋淋的油漆写了两竖行大字。 “贱人！婊.子！小三！去死！” “杀了你！杀杀杀杀杀！” 未干的油漆在防盗门上慢慢地往下流，六个巨大的叹号拉的很长，看上去就像一把沾染了鲜血的长刀。 而六个字体丑陋的杀字，在鲜红的油漆映衬下，诡谲而又恐怖。 陈安乐懵了。 她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关于她。 她有些慌张害怕地打开门，把所有的防盗锁都打开，这才稍微定了定神。 从抽屉里巴拉出被她关机好多天的手机，紧紧地握着，手心里满满都是冷汗。 摸索着开机以后，她本来是想直接拨打报警电话的。可是，犹豫了半晌，她还是选择先拨通了上次给她做笔录的女警.官留给她的私人电话。 牛乐乐一听到李队嘴里吐出下班两字，就飞速地收拾东西，打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楼下新开的饭馆，那家的卤肉饭她已经垂涎大半个月了。 可每天都是加班加班加班，人家生意特别好，不给送外卖。每次她奔到饭馆门口的时候，老板娘都会操着软软嗲嗲的口音跟她说：靓女，我们打烊啦，明天请早啊。 今天！ 她一定要吃到那家的卤肉饭！ 就是天塌下来了，也无法阻止她！ 还没离开办公室，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正在换鞋的牛乐乐把脑袋扎的更低。别问她为啥不想接电话，直觉告诉她，这个电话一定会阻止她今天去品尝心心念念的卤肉饭。 李队长正在写报告，看她这样，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怎么，跟男朋友吵架了？还玩不接电话这手？”别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实在是干他们这行的，太容易跟对象起矛盾了。不过，牛乐乐幸运的是，她是被哄的那个，而他是哄人的那个。 “行了，别闹脾气了，接吧。” 牛乐乐瞥了一眼上面陌生的电话号码，心里有点忐忑。 她确实在几天前跟男朋友闹别扭了，还把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给拉黑了。 难道，真是对方来道歉了？ 矜持了大概一秒钟，牛乐乐扑过去，接通了电话。 清了清嗓子，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你好。” “牛，牛警.官吗？” 对面传来的并不是自家男朋友故作可怜却依然粗糙的声音，而是一个颤抖的，几近于气音的女声。 “你是？” 陈安乐把窗户全部锁好，窗帘拉起来，不留一丝缝隙。 然后缩在角落里，试图用黑暗给自己营造出一点点安全感出来。 “我是陈安乐。我们，我们见过，您还记得吗？” 陈安乐？ 对，就是那位见义勇为的妹子！ 牛乐乐激动了，她大嗓门笑起来特别爽朗：“哎呦，是你啊！我们前几天还找你呢，关系处那边给你批了一万块的见义勇为奖啊！我打你留的手机号你一直关机，去医院找你，他们说你提前出院了。我还寻思，怎么找到你，通知你来领钱呢！” 陈安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了能够心无旁骛地构思新小说，那天到家以后，就把网线拔掉，手机关机，完全恢复山顶洞人的状态了。 她嗫喏了半晌，才有些忐忑地说：“那个，我是想请求您的帮助的。当，当然，如果您工作忙，就算了。” “嗨，人民警.察为人民嘛，有啥事，你说。”牛乐乐很是爽快。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近几天，周围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今天，还有人拿红油漆在我门上写字，说要我去死，还写了很多很多杀字。”陈安乐抖着嗓子说，声音都哽咽了，“牛警.官，您说我该怎么办？” 牛乐乐一听，脸色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了，她示意李队过来，然后开了公放：“你确定，有人在你门上泼油漆，写了去死和杀了你吗？” “对，我……我现在很害怕。我这算是报警了吧？你们……” “是，是报警！”李队直接拿起帽子往头上一扣，拉着牛乐乐就往出走，“请你锁好门窗，在家安心等待，在我们到达之前，不要给任何人开门。我们马上就到！” “谢谢，谢谢你们。” 在得到李队长的承诺之后，陈安乐连滚带爬，跑到卫生间去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这才感觉一直疯狂跳动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跑去又再三检查了门窗有没有锁好。 然后缩在床上，紧紧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希望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现在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陈安乐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她把脸埋进膝盖中，把曾经被方辰握过的那只手，紧紧地抱在怀里。 好像，这样还能闻到方辰上那股子独有的，属于太阳光的味道。 我就想你这一次，真的，就一次，可以吗？ “你好，陈小.姐，你在家吗？我是牛乐乐，还有李峰。” 听到牛乐乐那熟悉的声音，陈安乐吓的抖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 抹了一把脸，从猫眼处确定了人没问题。 陈安乐这才把防盗链防盗锁都打开，也不请二人进门，就这么低着头，站在门口。 “谢谢，你们来的这么快。” 李峰也算是看出来，这姑娘对他有害怕的情绪，他冲牛乐乐使了个眼色，让她去进行沟通。他则打开勘验箱，开始收集门外的各种证据。 刚刚他也看了，像这样的情况，就算真的抓到了人，也不好界定。 泼油漆，顶多算是涉嫌故意毁坏他人财物，哪怕把情节往严重了定，也不过是罚款或者行政拘留几天。 至于，死亡威胁。 那就更没办法去判，最后，也顶多跟上面的情况一样。 这姑娘也是…… 倒了血霉了。 牛乐乐拿着本子，仔细地询问了陈安乐，最近有没有结仇，有没有跟人起什么冲突。 陈安乐仔细回想了自己除了买饭和日用品几乎足不出户的生活，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 牛乐乐瞥了一眼还在旁边忙碌的李峰，压低了嗓门，“你是不是最近没有上网？”因为接到了陈安乐的电话，在来的路上，牛乐乐才想起自己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那些个新闻。 现在，跟陈安乐遇到的情况一对，就差不多描出个影儿了。 看她一脸茫然又害怕的样子，牛乐乐明知自己这么做不合适，还是悄悄跟她提醒了几个字。 送走了两位细心安抚她的警.官，陈安乐赶紧进屋关门，把周围邻居探究的视线全部隔离在外。 她打开电脑，明明早上还犹如泉涌，刺激着她赶紧开始正文。 这会儿脑子却一片空白，好像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手指在键盘上搭着，怎么都敲不下去。 脑海中一直回响着牛乐乐留下来的那句话：去看微博，注意自身安全。你……最好尽快搬家吧。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知何时，她居然已经打开了微博，按照牛乐乐说的关键词，点了搜索。 排在第一的，是一条浏览量接近一百万的博文。 内容是一堆照片，配的文字也很怪异：某人是不是小说看多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梗现实中真的不存在的。那个无耻的人，我恳求你，能不能放过我的男朋友，放过我，放过我们的爱情？ 虽然没有点开大图，但是，陈安乐还是看清了。 配图中的一男一女，亲密地靠在一起，冲着镜头笑的开心又甜蜜。 那是沈小.姐和方辰？ 那么，中间的这个照片里，黑沉沉一坨的，是自己的照片？ 配文里，那个某些无耻的人，也是指的自己？ 当看到这条博文浏览量高达五十多万的观看量和四千多条的评论之后。 陈安乐脑子嗡的一声，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点开看。 可是，手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朝着评论戳去。 “小三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12953个人觉得很赞） “真是完美诠释了‘丑人多作怪’这句话！MD，看见她我隔夜饭都呕出来了！同样觉得她超级恶心的给我点赞！（10046个人觉得很赞） “小.姐姐不哭，你长的那么漂亮，工作能力又强，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到？这样的渣男贱女，就让他们婊.子配狗，天长地久好了！”（9704个人觉得很赞） “瞎啊，就知道KY。没看人家大帅哥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好吗？都是那个贱人丑人多作怪，非要拿着救命之恩，要挟拿捏，想要以此攀上高枝的，好吧？小.姐姐，我支持你跟小哥哥，不要对这样的垃圾妥协！恩情可以用钱还，但是，插足人家的感情就太恶心人了。希望你们早日摆脱这样的贱人，千万不要被她黏上啊！”（7916个人觉得很赞） 芮克丽的脸V：“我的天！真的是活久见！这个瓜真是吃的我千回百转，回味无穷。先是有人发视频，说黑心医生被砍，看的心头一阵舒爽。视频底下一群人还在叫嚣杀的好，没俩小时，反转来了。被砍的所谓收红包的黑心医生，人家是环宇食品大老板的公子。一群迷妹们开始纷纷艳羡救人的那个胖妞，说人家这一出手，后半辈子都有着落了。说实话，脸脸也跟着羡慕了一阵，什么叫一|夜暴富，这就是啊！结果，又没一会儿，一位大美女扔出了更大的瓜，原来这位被救的大帅哥大金龟是有主儿的。那位胖妞呢，也不再是大家艳羡的对象了，反而华丽转身，戴着小三贱人的帽子，被吃瓜众喷了个狗血淋头！这次，我暂且不站队了，前两次站队被打脸打的太疼了。坐等反转。” “反转个毛啊！看她面相，我盖章，她就是贱人！婊.子！有时候，我真心觉得创造丑人多作怪这个俗语的人简直太牛了。一句话，真的很贴切。有些事，想起来真的很恶心。我男朋友就有个学妹，跟这位肥猪简直是一个重量级的，不好好照照镜子，非得自不量力要追我男朋友。还跟我说什么公平竞争，可去你特么的吧！” “有人知道这个贱人姓啥叫啥，家住哪里吗？不行，我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我得去她家门口泼粪，才能发泄心里的憋屈！妈.的，老娘此生最恨小三，当时那个爸爸砍人的时候，怎么没把这个贱人给砍死呢！” 陈安乐的手越来越抖。 她甚至看到了自家楼下小超市的收银妹子的身影。 “报告！这人我认识，我在她家附近工作！卧槽，你们是没有见过，她每次都去斜对面的一家快餐店买饭，她一顿要吃的饭够我吃两天！哦，对了，她叫啥我不知道，不过她住在花苑区建宁南路青松小区三社区13号楼一单元三楼9号房。就是那个酷辣火锅青松分店的斜对面。” 为什么，会这样？ 她没有插足别人的感情。 没有要当小三。 安安分分地活着，甚至减少和外界的接触，为什么，这些恶意还是铺天盖地的，冲着她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陈安乐抱着头，软倒在地，尖叫起来。 市一院。 方辰拿着手机，眉头紧锁。 “我要去找她！” “哥！”方羲和完全不赞同，“你的胳膊腿还打着石膏呢，能到处跑？我已经派人去她家接了，把她接到咱们家，保护起来，不行吗？” 看方辰没有同意的意思，她赶忙又道：“那我去！我去。我去看看她，陪着她，行不行？” “不！把你的人叫回来！”方辰抿着嘴，脸色十分难看，吃力地把自己挪到一旁的轮椅上，“她现在……情况肯定非常非常差，不能再惊动她了。必须让她在熟悉的地方待着。” 惨白着脸，方辰冲着方羲和笑了笑，“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必须得去，也只能我去。”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把方羲和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