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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中文 > 玄幻魔法 > 我有一座英雄殿 > 第270章

“据他们所说,的确是大约五年前突然出现的。当然,新来一个人并不稀罕。即使要问是什么人,也不乏没有户籍的人啊。探听对方的过去是忌讳的就这样,谁也不知道马先生以前是做什么的。不过好像谁都喜欢这个马先生。打零工挣了工钱也不拿去喝酒,从不乱花。但是,要是看到同伴有困难,他就会从手头仅有的一点钱里面拿出来,热心相助。对净琉璃呀歌舞伎呀之类的说唱、戏曲也很懂,下雨天出不去,大伙儿闷得慌的时候,他就讲给大家听。有时候实在心里不好受,凑在一起说说心里话,他也总是毫无怨言地耐心听着,然后说出一番让你心情轻松起来的话。甚至有人说只要看见马先生的脸,就心里安稳。”

“……”

“不过,尽是在听别人说起他,本人却很难见到。就像在追赶海市蜃楼一样,每到一个地方,人家总是告诉你说:刚才还在这儿。我都觉得是不是无缘相见啊。从上午开始就一直在后面追着。听人说去了贫民救济所,三点多的时候,我走进了那儿的大门。在那里,终于和在澡堂洗完澡出来的马先生见上了面。”

“澡堂?”

“对。贫民救济所里设有可以免费沐浴的澡堂。东京市的那一带地区,就有四家免费旅馆加起来共有一千人,没有钱也不至于露宿街头。”

“一千人……”

我的脸上肯定明显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吧。别姬小姐补充道:

“四家免费旅馆不够,所以在不同地方还建了好几个花上一毛钱就能住宿的设施。不过,哪怕有一点点钱也要用来买吃的,所以要付钱的地方总是不太受欢迎。”

原来如此。别姬小姐把话拉回正题:“马先生,同样很受孩子们的欢迎。男孩子,女孩子,就像果实压满树枝头一样,缠在他的左右,叽叽喳喳吵闹得很。马先生笑眯眯地跟他们一个一个依次说着话。看到我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他停下脚步,对我微微一笑,然后摸着孩子们的头说:那位大姐姐好像有话要跟我说。孩子们显出遗憾的样子,不过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这儿就是那家救济所。”

我从福特车的窗子探出头去。

门敞开着。上方架着一个铁条弯成的拱形门顶,中间吊着电灯,天黑时照明用的。

大概是在这儿做活的人吧,一个穿着炊事用罩衫的女人朝里面走去。

左手边有一幢写有大大的“免费”二字的建筑,烟囱看上去像竖着的铅笔。那一定是澡堂。因为时间还早,没有冒烟。一辆大车停在那里,大概是运送碎木片之类烧水用的。

几个剃着和尚头的小孩从里面跑出来,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我们走吧。”

别姬小姐说着,车子又开动了。

据别姬小姐说,昨天,当她上前搭话,以“泷泽先生”称呼对方时,“马先生”回答道:“啊哈,名字我已经忘了。”不过,他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躲避,而是耐心地听着别姬小姐的话。

福特车朝着圣天町方向开去。右手边,隅田川悠然地流淌着。

我们在言问桥附近把车停下后下了车。供游人散步的林荫道两旁,姿态优美的行道树一眼望不到尽头。这里是作为帝都复兴计划的一部分而建成的日本第一座马路公园隅田公园。

别姬小姐告诉我,她昨天把我的事情讲了一遍之后,那个神秘的人物说:“那就见一见吧。”见面的地点约定在从言问桥数过来第二盏路灯处朝河的长椅。

那个人就坐在那里。

比想象的要干净、整洁。我很羞愧自己有这种想法。上前问候、鞠躬。我穿着蓝底儿配百合花的和服,腰带上打着女孩子常打的贝口结。

“马先生”用老马疼爱小马一样充满慈爱的眼神望着我。我在他身旁并排坐下,别姬则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

现在的时间是说早上有点晚,说中午还有点早。

眼前,隔着护栏可以看见宽阔的隅田川。波光粼粼。远近之处,水鸟成群结伙地在玩耍。对岸是向岛,大约是在三围神社附近吧。

“没有遮阳伞行吗?”

“马先生”问道。他担心我怕太阳晒。这种担心透露出他以前的身份。

“行。”

“我原以为太阳还没升高之前大概没问题,可是毕竟是夏天。对年轻姑娘来说也许不合适。”

“没事的我哥哥都笑话我,说啊:你呀,撑把阳伞都哼哟一声扛在了肩膀上,不行不行。说是不像个女孩子阳伞要离开肩膀一点,稍微斜一点。”

我摆着姿势说:

“不过,老是这么介意别人怎么看,那才无聊呢。要是对面走来一个让人动心的,不说我也会自然那么做的。”

“马先生”愉快地笑了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啊。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如何谈起,所以就……说得太多了。”

“平常不爱说话吗?”

“是的。”

其实不然。嘴是可以随便说的。

“哦,年轻人还是有朝气的好。看着就让人高兴。”

眼前是一派明朗的风景。从河面上吹来的风出乎意料地凉爽。

“哥哥说话虽然让人不爱听,不过我很喜欢哥哥。爸爸妈妈我也很喜欢。”

“那好啊。”

“……您不想回到夫人身边吗?”

我冷不丁地直攻要害。“马先生”,不,泷泽先生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道:

“我也很喜欢我的妻子。”

“那您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们其实住在不同的世界。她天真无邪,在她所思所想够得到的范围里,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可是,说到底……”

泷泽先生把目光移向远方:

“……她是住在河对岸的人。”

在这个景色宜人的帝都新公园里,时不时地有人从我们眼前溜达着走过。

“那是我们结婚后第一次一起去轻井泽时的事情了。我们订了临时列车二等车厢。我们两个年轻人故意等我哥哥他们走了以后晚些时候才出发的。可是没有想到,二等车厢挤满了前往轻井泽的所谓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已经没有我们的立锥之地了。相反,倒是三等车厢还比较空。于是,我们就移到了三等车厢。可是,一进三等车厢,我妻子她就一反常态,变得非常爱说话,冲着我大声地说个没完没了。刚开始,我想,这是怎么啦?不一会儿,我就明白了个中缘由。她反反复复地讲我们在本乡的房子,我们的身份地位,以及因为二等车厢太拥挤所以才到这里来,诸如此类。就是说,她在向周围的人嚷嚷着一件事情:我本不是该坐在这里的人。她已经是在哀号了。”

“……”

“简直像来到了一个氧气不足的地方不那么做,她就透不过气来。她做梦也无法想象:坐三等车厢的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和三等车厢的人坐在一起让她痛苦,她被这种痛苦煎熬得在那里没头没脑地蹦跳。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大吃了一惊。于是,这下轮到我痛苦了。”

河中央有一条平底船在驶过。一男一女肩并肩地摇着一支大大的橹,看上去是一条作业船。两人配合默契,女的用手巾左右折角包裹着头,像是一对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