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敛右呛住了。
高烧一场……
原来,是因为他吗?
他看着温月白平静的侧脸,目光复杂,心中却锥痛,后知后觉的疼痛,远比当时经历时候的疼痛,更甚百倍。
“对不起。”乔敛右移开目光,静静地看着雨里的人。
“我从来都不敢承认,其实最让你难受的人,不是别人,是我。”
温月白突然接话道:“我其实也……不怕疼的。”
她往门上一倚,看着雨里仰起头不知道是不是在哭的苏贺,默默地看了很久,才说:“因为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既然做了人,就不可能事事顺利,甚至会被迫地受到伤害。这不该是做人的基本常识吗?”
乔敛右扯了扯嘴角,自嘲地叹道:“还真是。”
“是大声喊痛,狼狈的要命,还是早早做好准备,学会接受,我一定会选择后者。”
乔敛右说:“我也是。”他点了点外头的苏贺,“他也一样。”
温月白道:“吴玉也是这样的人。”
成年人,有一种技能,叫做失痛。
失去叫痛的能力,虽然看似是失去了,却也是得到了,至少得到了沉默……维持了自尊。
自尊……
温月白想,自尊其实很重要。
都说一个把自尊看得很重的成年人是不合格的,可把自尊丢弃的成年人,就合格,高贵了吗?
恰恰在时局最狼狈的时候,人最该站直了,保持自尊也算是脊梁骨。
温月白突然说:“差不多了。”
她抬手,把伞递给了乔敛右。
乔敛右自然而然地接过去,也没问,就撑开伞走进了雨里,站在了苏贺的旁边,把他拉进了伞下。
苏贺低着头。
其实乔敛右已经看到他的眼皮,在不正常地泛红,他突然不自觉想到当年的自己……
也没傻到淋雨。
更没傻到在雨里哭……
这,他一想起来就起鸡皮疙瘩,过于轰轰烈烈的表演艺术,他有一点,欣赏不来。
强横地拉着苏贺回了家,温月白立刻配合地关上了门。
温暖的家里,苏贺打了个抖,真像一只被救了的,却仍瑟瑟发抖的小流浪狗。
乔敛右看着他,说:“去你房间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如果不想见人,就自己躺在床上,我保证不会有人打扰你,不过姜汤在熬着,熬好了我得让管家给你端过去,他会看着你喝完。”
“我……知道了。”苏贺转身,一步一步迈上了楼梯。
乔敛右一回头就看到温月白意味深长的目光,他:“???”
温月白忍不住笑了:“可惜了。”
乔敛右:“可惜?!!!”
他看到她这么笑就直觉不是好话……
“可惜你喜欢我。”温月白眼里发着微腐的光,“不然的话,你应该是和苏贺他们三角恋吧?!”
乔敛右一头黑线。
温月白若有所思:“不知道谁会赢呢?”
乔敛右冷冷地看着她,真的有点气……
“你想多了!”他说,“这辈子你别想逃出我的魔爪!”
“魔爪?”温月白笑的脸都红了,“原来,你是这么定义你的掌控的?哇,好一个……魔鬼!”
乔敛右:“……你!我告诉你,就算我中途喜欢上了男人,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温月白故作为难:“那不太好吧?”
乔敛右瞪她,莫名像一只灵魂已经臣服于她完全拿她无可奈何的大型狼犬,只能摇着尾巴呲牙咧嘴,除此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看起来还一点不凶。
温月白真的像是逗宠物一样,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突然说:“乔敛右,你真的很好看啊。”
乔敛右:“……你思维太脱线了,我跟你无法沟通了。”
“还有……”他抓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别扒拉我。”
“为什么?”
“只准我扒拉你!”
乔敛右说了个冷笑话,然后没等温月白有反应,就先自己绷不住,忍着快要藏不住的甜蜜的笑容,赶紧抱住了温月白。
温月白拍了拍他的背,笑着闭上了眼睛。
楼上房间里的苏贺,看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闷闷不乐。
他到底该怎么办……
人都逃开了那么远……
为什么还那么伤心……
他眼底又不自觉氤氲出了泪雾。
那一天被拒绝的情景不知道已经第多少回重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真的不想想的!
那天是吴玉的朋友过生辰,苏贺一个人也没事,吴玉就把他带去了,两个人都喝了点酒,但是都没有醉,有意保持清醒着呢!
等散了场,两个人就不紧不慢地并肩走夜路,霓虹灯作夜景,他们有说有笑地走过了商场,那本来是一个极为寻常的日子。
但是就在这样一个极为寻常的日子,苏贺的心底,那早已存在的眷念忽然就破土繁衍,他没有任何计划,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想法地在那么一刹那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想跟你一直这样走下去。”
随后,他自己都愣住了。
吴玉也看向了他。
周围吵闹的人海,忽然就成了无声的背景。
四目相对,苏贺笑了一下,人生第一次变成了个文艺小青年:“我说时没想过,想一想,我还是想要这么说。”
吴玉的眉头皱住了。
苏贺突然就从他的身上看出了一丝反感,刹那间的事儿,本在人间享受陪伴生出温馨的心,就坠入谷底了,他连伸手挽回一下都来不及。
索性就眨了眨眼睛,承认了:“吴玉,我喜欢上你了。”
孤注一掷。
但他说出来的样子,眼神很专注,姿态轻飘飘地表达着一个他认了命的现实。
吴玉呼吸微乱,偏开了脸,一时之间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因为,这太突然了……
苏贺垂下眸。
他们之间安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