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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粗大的针管差一点就扎入了梵凯旋的心脏。他盯着针尖的一星寒芒瞳孔也随之缩了缩,嗓音嘶哑地说道“医生,我没事了你们先出去吧。”

“梵总,好不好的你说了不算,我们说了才算。”医生打量着他汗湿的脸见他呼吸平稳、神智清醒,这才收回针管让护士给他测量脉搏和血压又抽了他一管血拿去做化验。

每一台医疗器械都恢复了正常运转,这表明梵凯旋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显示屏上的各项身体数据都是平稳的,若非亲眼所见医生很难想象在几秒钟之前,躺在病床上的这个男人会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干涸的岸边承受着濒死的痛苦和挣扎。

生与死,年轻与老迈这两种极端状态竟然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这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诡异现象也是无法用医学治疗的绝症。现在发生的一切,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被梵伽罗预见然而在那个时候没有人相信他,就连主治医生本人也曾指着电视机对梵伽罗大肆嘲笑。

“身体数据又都恢复正常了衰老的态势也遏制住了。”把各项数据汇总之后,医生看向梵伽罗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即便很愿意相信这个人,但是当他亲眼见证了这些奇诡的现象后,他还是会被震撼,偶尔也会在心里偷偷问自己一句这是真的吗?

连身在其中的人都会被青年震撼到怀疑人生,更何况那些始终不愿意相信他、接受他、包容他的人?这个世界是属于普通人的,特立独行的人几乎没有生存空间,与他人不一样是一种原罪,这才是梵伽罗始终遭受排斥的真相。倘若他懂得像一般人那样伪装自己,说一些假话,做一些唯心的事,他可能会比现在好过很多。但他不愿意,他坚持用真实对抗着这个世界,唤醒着这个世界,所以他才会行进得如此艰难。

思及此,医生的心里竟然涌出一股悲凉感,无需梵凯旋再一次催促就带着一群护士离开了病房,“梵总,有事您摁铃,我们会马上赶过来。”他看向梵伽罗,慎重说道“梵老师,认识您很高兴。”

“我也一样,谢谢。”梵伽罗微笑颔首,态度平和又安然。

医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完全打消了窥探这个人的秘密的想法。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那他看奇人的世界就够了,生活中更应该让梵老师过得自在一点。

梵凯旋等这些人都走了才看向母亲,一字一句说道“妈,如果我感觉没错的话,你仿佛能够掌控我的生死?你想我死,我就会病危你想我生,我就会安然无恙,对吗?”他不是傻子,在死亡线上来回挣扎了好几次,他还不至于察觉不到这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原以为是梵伽罗在戏弄自己,却没料真正把自己当猴耍的那个人竟是他的母亲。为了一份不知道公没公证的遗嘱,她可以让他死,也可以让他生,更可以让他生不如死。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梵凯旋竟然不是很关心,他只想问个明白,在母亲心里,自己到底算什么。

“钱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梵凯旋直勾勾地盯着母亲。

孔晶紧贴墙壁,用力摇头否认“不不不,怎么会,我……”

“当然重要,金钱才是你存在的全部意义。”梵伽罗却代替孔晶给出了最真实却也最冷酷的答案。

梵凯旋立刻看向他,表情似悲似怒十分复杂“你都知道些什么?我的病是怎么一回事?”

丁羽早已远离了病床,走到梵伽罗身后。他看向好友的目光已由最开始的担忧关怀变成了现在的平静无波。见好友的情况似乎已经稳定,而所有局势皆在梵伽罗的掌握,他才彻底把自己抽离出来。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间,好友选择相信孔晶而怀疑自己的用心时,他便已经对他没有了任何期待。他依然站在这里,为的不过是一个真相而已。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梵伽罗,唯独孔晶发疯似地朝出口跑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打不开房门。这里已经成为了梵伽罗的私人领域,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出入。

“梵凯旋,你的问题应该这样问,”梵伽罗看向还在拼命转动门把手的孔晶,徐徐说道“我的存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存在?”梵凯旋看着自己苍老干枯的手,无意识地呢喃“我的存在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你原本是不应该存在的。”这句话梵伽罗曾提到过两次,且次次都遭到了旁人的质疑和嘲讽,但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就连咔嚓咔嚓拧着门把手的孔晶都猛然僵住,然后转过身,紧紧让自己的背部贴住门板。

她的布满血丝的眼珠仿佛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她简直不敢相信梵伽罗竟连那般久远的事都能窥探到。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不应该存在,那我到底是什么?”梵凯旋虚弱地靠倒在枕头上,原本就汗出如浆的身体越发显得虚弱。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虚弱不是显出来的,而是真切的,他的生命力又一次流失了,速度却比之前的几次慢了很多,尚且可以忍受片刻。

如果说母亲真的能掌控我的生死,那么她现在肯定又对我动了杀机。当梵伽罗开始揭露过去的真相时,她希望我能够死去!这个念头非但没能击溃梵凯旋,反倒让他发出了低哑的笑声。他活到这个岁数才发现自己的存在竟然是被母亲全盘否定的。

他一边笑一边喘息,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入脖颈,打湿了单薄的病服,模样显得极其狼狈。原本站在他对面的丁羽几经犹豫还是走了过去,给他戴好氧气罩,披上一件外套,低不可闻地道“别笑了,想开点吧。”

怎么能想得开呢?母亲对梵凯旋而言意味着全部。他们相依为命了二十多年,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也最支持彼此的存在,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摆摆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梵伽罗,誓要问个明白,自己之于母亲到底是什么!

梵伽罗平静地回视他,似低吟一般说道“真正的梵凯旋其实已经死了,在孔女士找上我母亲,也就是梵洛山的原配夫人时便被安排了一场手术,拿掉了。这个未成形的胎儿被孔女士卖了五百万,对吗?”他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