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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一柄牵机两岸花,饮断知心露浓华

出发前一日,嫦娥蒙着面,提着两只篮子来找我。

她常年寡居,轻易不会踏出广寒宫。是以,若不加上些掩饰直接出门,必会惊掉一众路遇男仙的眼珠子。随后,那些个眼珠的主人便必会在搭讪无门之后自发地在她身后组成一条老长老长的尾巴。

若是不管不顾拖到这里来,只怕能上上下下地将我这宅子缠上好几圈。

我已许久没见过她这般重纱遮面宛如画本中人间侠女的装扮了,便多打量了片刻,竟一时忘了去接她手上那两只死沉死沉的竹篮。嫦娥许是负重兼之疾行后疲累得紧,气急之下便直接将其中一只一把扔在我脸上。

嘿嘿,可惜没扔到。这竹篮原本就是用我院中的竹子做的,却如何会有反伤其主的道理。

跃到我额前一尺之际,便甚是自觉地掉了下来,被我双臂一接,掀开盖子一瞧,尚未看清是什么,就被扑了满鼻子的烟火香。

“我倒什么如此重,”我凭着感觉在里头抓了一块最香的,囫囵塞进嘴里边啃边说话,“你竟给我带了如此多好吃的!”

嫦娥似是没眼看我这从饿死鬼那处学来的吃相,一个侧身优优雅雅在廊下坐了,顺便将另一只竹篮轻轻巧巧放下来,蒙着的锦帕微微一动,两只雪白兔儿便从里头钻了出来。双双团身转了一圈,化作两名白发红眸的娇俏少女。

玉兔一族其实仙资尚佳,奈何对这变化之术却着实不精。原身既是白毛皮红眼睛,便无论化成何物都与这娘胎里带出来的红白两色掰扯不清。

当年,我初次见到那一群在玉树底下滚来滚去皮红似血顶生白毛的西瓜时,便被彻彻底底地惊了一惊。

还因此多学会了一个词,叫茹毛饮血!

故此,未免暴露身份或吓到群仙,嫦娥带着它们出门时便只能通通塞进篮子。若是路程太远,便会面上强作无事地实则累个半死。譬如现在,我若上前与她厮打,她必定连我一只手都掰不过来。

恶念啊恶念,我大口大口将唾沫星子混着糕点渣子一起往肚里咽。斜着两眼不去看她,想着,如此,便必生不出恶念来。

这眼一斜,便正望向嫦娥边上的玉兔。

她今日带来的这两只我瞧着亦十分熟悉,但,一如既往,叫不出名字……

只见左边那位神态间活泼明媚灿烂若初春之阳,右边那位则形容间稍显怯懦却也不失楚楚可爱。

厄……依旧分不清楚哪只是哪只。

陷入日常尴尬之际,两兔之间活泼的那位已经一个箭步奔上前来便与我抢食。

我阻拦不及,便见她眼疾手快地从篮子里拿了块与我嘴里一模一样的糯米莲子糕,两腮鼓鼓如银蟾,与我炫耀道:“此味只应月宫有,天界哪的几回尝!本玉兔手艺好吧!”

“那是那是,”我忍住嘴角心疼的抽气声,强颜欢笑赞叹道,“三月(玉兔3号)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

心中却不免腹诽:这丫头,每次见我都是如此。若真是腹内饥饿,何不直接在灶台边填肚子,作甚非得忍着到我面前才吃?

三月想来吃得很欢,便向另外一位玉兔也招了招爪子:“栖栖(玉兔7号),快过来一起吃啊!”

栖栖?这名字怎听得有些耳熟,我垂眸盯着手中白里透红的三清相思团。思量片刻,才惊觉这便就是那只被元宵仙君牵错了的兔子。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嫦娥这做主子的,怎给她起了这么个愁苦的名字?

栖栖人如其名,一脸凄凄切切之色、安静娇怯得很。我不过多朝她看了两眼,便立刻如入蒸笼一般双颊脖颈并着眼睛蹭蹭蹭一块儿全红了。

令我瞧在眼里,一时疑这日头是否太大要将她生生晒化?一时又疑,莫不是她来此之前食了太多胡萝卜,以至鲜红汁水都从胃里反映到皮上来了。

目光中她身形实在晃悠得厉害,未免令她生生站晕在我这院子里,我便忙端了两碟子点心站起来给让了座,由着一双兔姐兔妹挨在一起互持互助不去干扰。

嫦娥许是歇了片刻后终于缓过神来,整了整两条似蓝非蓝、似紫非紫的烟纱广袖,从里头掏出了个东西递与我,神态间颇为郑重道:“此去北冥之海路途遥远,我特意给你备了件家伙防身。”

我品着她话语中与这身衣裳一般无二侠气四溢的铿锵豪情,瞧了瞧她手里的那件家伙。

——一把约莫两寸长的玲珑小伞……比之我的真身,似乎还短了寸许。

但秉着对嫦娥之物必定不俗的坚信之心,我还是将它拿在手里细看了看。

只见伞面质似绢缎艳若流胭,另缀两朵米粒大小的苍白小花,观其配色、察其形态,倒也不失意趣……再不死心地将伞整个儿翻转过来,又见伞下八根红骨纤细如若梳齿,红玉一般莹润透澈的伞柄,则可堪媲美饭桌上用以剔牙的竹签。

许是我眼拙、没瞧出里头隐藏的玄机,便小心托着生怕触及这伞上的什么阵.法.机关,甚是期待地与嫦娥问道:“不知……这是何法器?”

嫦娥眼眸微眯,十分神秘莫测与我道:“此乃红鸾仙子钻研百年,方才炼成的灵宝‘牵机’。”

“红鸾仙子?”我有些莫名,“她主司的不是下界姻缘之事吗?虽说嫁与荧惑星君为妻已逾百年,但也不至于能炼出司战的法器吧?”

嫦娥柳眉微竖:“你懂什么?她再怎么样也是西王母长女、神族后裔,她炼了百年才炼出的自然是好东西!换了你,就是花上一万年,也休想练得出!”

这倒也是,叫是叫仙子,但人家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神女,仙灵之中多少负了几分西王母的昆仑神力。

思及此处我便又释然开来,腆着脸追问道:“那这‘牵机’有何用处啊?威力如何?能打得过十个天兵吗?”

见我如此问,嫦娥面色间忽而更玄妙了几分,双眸中露出一丝浅浅自得之色,硬是启着一张樱桃朱唇夸下了滔滔海口:“不要说是区区十个天兵,便连清罡三十六位天将,乃至万军之帅熵泱神君,也不是它的对手!”

红鸾仙子竟有如此神通?!我暗暗覃思,若果真如此,天界许是该招些女将了。

谁说女子不不如男,拖去和红鸾仙子打一架看看!

似是为了佐证己言,嫦娥拈了拈我的耳朵,又道:“当年红鸾仙子云英未嫁之时,初初炼了个‘牵机’的外壳尚未掺入经咒铭文,便已将荧惑星君斩落裙下。如今,法器已然大成且多次歃血开封,你若时时搁在怀里,必能与那熵泱抗衡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