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毕觉得自己有病。
今天是6月30号,算算日子,他有将近30天没有睡过觉了。他不是个熬夜修仙党,作息规律,睡眠质量奇高。然而事实就摆在面前,这一个月内他都没有睡过哪怕一小时。
他根本没有困倦的感觉。
何毕知道这不正常。
没有睡眠的夜晚,何毕也不可能出去蹦迪。每个晚上,他都会被强制性地拖入一场游戏之中。后来何毕觉得,与其称之为游戏,不如说是一场又一场的噩梦。
他记得他所做的第一个噩梦在6月1号。那时何毕还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梦里他和另外六个人玩“数七”的游戏。规则很简单,逢七和七的倍数就要拍手不说,聚会喝酒的时候经常会玩。
但是这场游戏持续的时间太长了,足足有八个小时。何毕是个作息规律的人,按理说大半夜的和一帮陌生人玩数字游戏,他应该会很疲惫。然而他那晚的精神状态却出乎意料的好,最后获胜的是他和另一个白裙子的女生。天亮之前,他们仍然没有分出胜负,其他人却早就被淘汰了。
何毕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来,那个女生白裙黑发,皮肤也很苍白。虽然没有看清楚面孔,但从气质上看就是一位有些瘦弱和贫血的姑娘。让何毕感到奇怪的是,另外五个玩家似乎有意避开她坐。他们七人围着一张很大的圆桌玩游戏,在女孩左右的两名玩家,自始自终都很不自在,表情也有些压抑。
何毕是在睁眼后才慢慢品过来,那种表情,应该称之为忌惮。
他是在第二天早晨六点醒来的。宿舍的床铺是标准的上床下桌,他顺着床梯爬下来的时候不经意间扫了眼桌子上的时间,电子闹钟上面红色的数字在有规律地跳动。何毕取了桌上的毛巾和牙刷,到水房洗漱。他对着水房宽大的镜子漫不经心地刷了一嘴的泡沫,脑子逐渐恢复清醒。在思考今天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他无法避免地想到了时间。
然后,镜子里满嘴泡泡的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顾不得漱口,何毕把牙刷迅速插入杯子里,急匆匆地跑回332,一个箭步冲到自己的书桌前。
桌子右上角,原来那只老旧的电子闹钟,不知何时变成了倒计时。
28天17小时30分。
他试着把闹钟的电池拆下来,再重新装上,又调了调时间。
没有用,倒计时依然按照它的节奏在走。
何毕闭了闭眼,脸色有点发白。
他以为是室友的恶作剧,结果问了另外3人,全都一脸懵逼,不知道何毕在说什么。那个闹钟其他人也看了,都表示束手无策。大学里面修表的师傅这两天又不在,何毕没办法,只好把那只用了3年的闹钟扔掉。这玩意儿有点邪性,他还一度怀疑会不会下午回来又看见它安稳地立在自己的书桌上。
好在事态还没有发展到这种惊悚程度,丢掉的闹钟没有复返,但是何毕手机锁屏上的时间变成了倒计时。
盯着屏保上红色的数字,何毕陷入了沉思。
遇到这种怪事换做别人可能早就忍不住报警了,最少也要骂两句脏话。但何毕没有。与正常人相比,他的情绪波动要小得多。而且事态越是严重他反而越沉默。他冷静地把手机送到楼下去修,结果修手机的师傅跟他说这看起来好像是别人发的病毒,但他没有办法杀掉。研究了一下,貌似对手机正常功能的使用不造成任何影响。师傅还挺幽默,说小伙子你这个没法儿弄,就当个手机背景图片吧,反正不碍事。
何毕收回手机,给了一定数额的修理费,师傅没收,摆摆手让他回去了。
回到宿舍的何毕也没怎么太把这回事放在心里,正常地上下课。晚间,他洗漱完毕,睡觉前又瞧了一眼手机,上面仍然是倒计时,剩余的时间在逐渐减少。
不知道这倒计时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看见时间一点点流逝,普通人心里多少都会有紧迫感和不适感,何毕也有。
怀着心事,何毕平躺在床上。
又是一个噩梦。
这次的梦同样是游戏。跳房子,很多人小时候都玩过。何毕扫了眼地上画好的飞机格,又默不作声地环视了一下在场的其他玩家。
算上他,一共七人,和上次的人数一样。
这一次他仔细观察了另外六人的外貌神情。这六个人似乎是随机挑选出来的,有老有少。年纪最大的是个老婆婆,看样子快七十了。年纪最小的是一对龙凤胎,八九岁的样子,不谙世事,很活泼。
另外三人两男一女,都是年轻人。不知道是否和年龄有关,其中一男一女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焦虑和恐惧,眼神四处乱瞟,手指也不安分地揪着衣角。倒是另外那个男青年似乎搞不清楚状况,一直在问“这里是哪里”、“你们是谁”,语气颇有些不耐烦。那个女生欲言又止,似乎想提醒他什么,却被旁边的男同伴用眼神制止了。何毕把他们的神情一一记在心里,又收回视线。
没有人说话,只有两个小孩在断断续续地唱着儿歌,那位老婆婆一直慈爱地看着孩子们。何毕想象不出她该怎么参与下面的游戏。
游戏是从小女孩开始的,何毕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贴了一张数字,女孩是1号。看来这就是游戏顺序了。
女孩很顺利地跳了过去,第二个是男孩。男孩同样动作灵巧。跳完一遍后,他安静地站在小女孩的身边,很乖巧。
第三个是那名女生,虽然动作有些僵硬,但她仍然成功通关了。
第四个就是那位搞不清楚状况的青年。
青年似乎认为这个游戏太幼稚,他不乐意参加,还骂了一句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所有玩家,除了何毕,齐齐扭头盯着那个青年,复读机一样重复一句话。
到你了。
到你了
到你了。
何毕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就在这时那个女生似有似无地瞟他一眼,用眼神提醒他,他才跟着其他人一起说“到你了”。
说的同时,他还不忘观察另外几人的表情。和女生一起的男伴眼神涣散,显然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而两个小孩子则面无表情地转头对违反规则的青年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