惝恍迷离的梦境中,吕后的声音宛如初冬时分的第一场霜降,清寒而又哀愁。
“只怕又是昭阳殿闹腾着要立她的刘如意为太子,可才闹地留侯称疾不视事。
叔孙太傅称说引古今,以死争太子。
朝野内外为此是一片哗然啊。
纵然陛下自己都说终不使不肖子居爱子之上,明乎其代太子位必矣。
可怎么不得再缓上些时日啊?
哪还能这么快就又提?
可昭阳殿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那位,只怕是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越想越恼火。
那,恼火怎么办呢?
便让陛下来要我陪嫁的玉镯,让我好好瞧一回她戚懿的威风。
而我真的是瞧够了,也忍够了。
鲁元及笄时,戚懿生怕我给鲁元选上个乘龙快婿,再成为盈儿的助力,便忙不迭地撺掇陛下说鲁元已心许张敖矣。
倒不是说张敖不好,可他除了可堪古之徐公的皮囊,又还有什么呢?
更重要的是,这是我的女儿,我还活着!
而我们的陛下呢?
居然不曾同我商量,便决定了要让鲁元下嫁张敖?
这算什么?
让她区区一个妾侍左右了嫡出长女的婚事?
偏生鲁元见了张敖后,还满意地不行。
我能怎么办?
只能运气忍着了。
那是戚懿第一回让我见识她的威风。
汉七年,韩王兴暗通匈奴,与匈奴挥师南下,进雁门关,攻下太原郡。
陛下亲率三十二万大军出征匈奴,同时镇压韩王信叛乱。
于铜辊告捷后乘胜追击,结果中了匈奴人的诱兵之计,被围困于平城白登山七天七夜。
若不是听了陈平的计策,贿赂冒顿单于新得的阏氏,让她吹了一波枕头风。
且冒顿单于本来与韩王信的部下王黄和赵利约定好了会师的日期,但他们并没有如期而至,使得冒顿单于心生怀疑,怕受了两面夹击。
因而冒顿单于思来想去后,终于还是接受了同汉室结盟修好的要求,打开了包围圈的一角,放出了汉军。
此后控弦三十万的冒顿单于,并不是很愿意信守互不侵扰的诺言,数苦北疆。
陛下因此大为苦恼,遂问策于刘敬。
刘敬以为:“冒顿杀父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可令宗室及后宫诈称公主与之和亲,生子必为太子。
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则外孙为单于。
岂尝闻外孙敢与大父抗礼者哉?”
而戚懿听闻消息后,进言说哪能用宗室女以次充好?
若是和亲,便得以嫡出公主妻之,方可打动匈奴。
于是,陛下竟完全不顾只有鲁元这一个嫡出公主,更不顾鲁元早已经出嫁生子,居然当真要令鲁元备嫁和亲。
我为此在宣室殿外苦苦哭求了一天一夜,才终于让陛下改变了主意,而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妻单于。
她戚懿一句话,就把我逼到如此绝境,这又是何等地威风?
到了汉九年,更引得陛下为刘如意降封赵王张敖为宣平侯,改封刘如意为赵王。
而刘如意始终未曾就藩,常留于长安,惹地诸王与群臣不满。
戚懿便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对陛下提出了不如改立刘如意为太子,好使他永留长安,不必叫他们母子分离。
陛下果然加以采纳,但在廷议时遭到了群臣异口同声的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