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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雨,冰且永。一夜风雨后山树梢头仍如乌云般被风吹动时稀稀拉拉地向下降雨浇了树下走过的人一身水。

山雾迷蒙。

范翕牵着玉纤阿的手,微皱的长衣衣摆拂过草屑他回身扶玉纤阿踩过泉上小石。雨后空气润泽范翕回身牵玉纤阿时见她长摆细腰乌黑长发只用一根白玉簪简单梳着。她小心地踩在白花花水流上的小石上,风吹过,她的长发从肩后斜掠,与她的月白色衣襟融于一处。

像是不染尘埃的山中仙子。

又像是冬日细细的雪数也数不清从月光中轻盈盈地飞出相迎。

玉纤阿察觉范翕目光灼灼的凝视她抬眸,眼尾凝睇,对他浅浅一笑像是昨夜零星的记忆。

范翕眉心一动,忽倾身搂住她的腰肢。玉纤阿一惊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坏事时他将她抱在怀中抱离地面,一手托着她的腰旋一圈,将她拽到了他后方而另一手袖子扬甩,手张开,握住了一只从树丛中横里飞出的流箭。

玉纤阿眸子一瞠。

她没有反应过来,范翕扬手一甩,那只手中的箭就重新向密林中射了回去。

几无时差,玉纤阿听到了林中传来的一声闷哼之后,“咚”一声巨响,似什么人从树上摔了下来。玉纤阿满目惊疑,不解明明是在丹凤台,为何会有人向他们射箭。范翕也不言语,他带上玉纤阿,运用轻功,速度极快地梭入了林中寻找。

一会儿,便在一棵树下找到了那个背着弓的、胸口插着箭的已死男人。

玉纤阿站在树旁,低头看这人似是卫士,然而并没有穿着丹凤台中卫士们的服饰,反而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若不是此人背着弓箭,谁会想到这样打扮的人会躲在密林中悄悄偷袭公子翕?

范翕则蹲下查看此人状况。他手在人的下巴上轻轻一捏,让死去的人张开了嘴。范翕探看一二,站了起来,他目色凝重,回头对玉纤阿说:“嘴里藏了毒囊,随时可咬破。当是死士。”

玉纤阿握住他的手,忧声:“公子”

刹那间,她便明白丹凤台有变。

紧接着就觉得自己又成了范翕的累赘。

她拧眉,想着该如何是好,如今是什么状况时,范翕握住她的手,带她走路。范翕面容沉静,道:“先出去看看。”

玉纤阿建议:“我要不躲回那个山洞,不随公子一起了?”

她又不会武,她和范翕在林中一起走,目标这么大。还不如留范翕一人范翕却拖住她的手拽紧她,不容置疑:“走!”

看他心意已决,玉纤阿就不与他争执了,只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越走,便越觉得丹凤台果然出了事。

范翕熟悉丹凤台的布置,即使是山谷中也隔断距离会有卫士守着,这是为了预防虞夫人若要在山谷中行走发生意外的情况。而今,范翕带着玉纤阿一一找去,还活着的卫士十不存一,皆倒在树下、灌木中等各个隐秘的地方。

范翕和玉纤阿由一开始的光明正大走,改成后来的东躲西藏。

同时有死士在搜山搜林,与范翕遭遇了三四次。

均被范翕一招解决。

但随着出谷的距离越近,在山谷间紧密穿行的敌方人士就越多,范翕想拿下敌人,敌人也发现了己方的人少了好些,开始警惕起来,在山林中找他们。双方对敌没有一开始那般轻易。

玉纤阿小心翼翼地跟随着范翕,被他不断搂啊拽啊,折腾得够呛。她努力降低自己可能带给范翕的麻烦,而尽管不合时宜,当看到范翕不断地与那从林中冒出的死士杀斗,当看到范翕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敌方而先下手为强时,玉纤阿忍不住在心中为他折腰。

看他身手凌厉,手段狠辣,一出手便是致命招,丝毫不给敌方反击的机会。

玉纤阿跟在范翕身后,出神地看着他修长的背影,看他行云流水般的身姿。

郎君面容依然清隽,如霜似雪。他平时看着总是一派寒月清宵、光风霁月状,让人忘了他骨子里的阴狠,而只有杀人动武时的范翕,才是真正的他

公子生得这样俊!

武功又这样好!

玉纤阿面上不表现,心中却不断赞叹着。

临近出谷,范翕和玉纤阿再次与敌人遭遇,这次搜寻山林的这波人成群结队,有十人以上。范翕解决这波人,就没有之前那么快了。他与面前的敌人打斗时,一个弓弩手悄悄摸到他们的后方,将锋利的箭头对上被范翕拉在自己后面的玉纤阿。

周围围着范翕的敌人太多,范翕无暇他顾,没有察觉到那只藏在暗处的箭。

敌人设着法,一步步将范翕拉入他们的险境。那些敌人不断攻杀玉纤阿,范翕为护她,不得不被敌人牵制着,和玉纤阿间的距离拉大。而玉纤阿又是一贯沉寂有主意的,发现范翕分身乏术,她和他之间被隔开,她只愕了一下,却并不叫喊,并不让范翕回来护她。

她安静地立在原地,衣袂若云起飞。

范翕杀了二人时,察觉不对,觉得玉纤阿不在自己身边。他猛回头,看到自己和玉纤阿之间距离起码五丈。范翕敏锐的视觉,看到玉纤阿后方丛林中闪着的寒光。他目中欲皲裂,拧腰在半空中大旋,利落地将扑来的一人锁喉甩开,他向玉纤阿跃去:“玉儿!”

与此同时,见范翕察觉,那躲在暗处的弓箭手不再遮掩,寒箭射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那空地上的女郎飞去!

玉纤阿听到范翕的声音,就回头向后方看,她趔趄躲步,但那箭只预算到了她躲避的行迹,仍直直冲向她门面。

一时间,范翕的血液都要凉了!

他大怒大惊,惧怕得发抖:“玉儿!”

那箭飞向玉纤阿,玉纤阿已感觉到迎面而来、避无可避的寒气。她僵得动弹不了,乌黑发丝飞扬,眼见那箭就要刺中她胸口,斜刺里,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从日光中飞出,砸向那柄箭头。

只这么一个偏差的时间,范翕已跃来,一把将玉纤阿重新搂入了怀中。

被范翕大力拽入怀中,鼻尖撞上他的滚烫坚硬的胸膛,手臂也被郎君握得吃痛。玉纤阿被撞得眼鼻发酸,只感觉到耳边冽风划过。她仓皇回过头,看到树林中,成渝和泉安的身影出现了。

成渝和泉安出现,协助范翕,一道解决了这波敌人。

玉纤阿轻轻舒了口气。

几人躲在出谷路的树林后,讨论现在的情况。范翕和玉纤阿昨夜在山谷中,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据泉安所说,那波人当是后半夜偷偷登上了丹凤台。那些人登上丹凤台后,先悄声解决丹凤台中留下的卫士。他们占据了丹凤台中的楼阁,挟持了虞夫人。

泉安和成渝等曾试图带卫士在对方没有集结前闯阁楼救出虞夫人,可惜对方早有准备,那座楼如今被围得密不透风,根本无法登入。

说话间,几人神色同时一顿,抬起头,看到从丹凤台正中的阁楼方向,向半空中飞起了几支响箭。响箭在半空中炸开,火花飞散。

玉纤阿悄悄看范翕,见范翕脸色顿时难看。

泉安见玉纤阿不解,便为她解释道:“这个信号是求救用的。敌人占领了阁楼,挟持了夫人,却用夫人的身份向外发了求助信号。很快,这个信号会被其他人看到,人人会知道丹凤台被围攻了奇怪,他们要是要引人来和自己敌对?难道是为了布置一个陷阱,引楚国公主楚宁晰过来?”

玉纤阿听他一说,便有些猜测了。

她迟疑着:“不是说周天子未死么?齐卫二国亲自做局,蒙蔽天下。但二国想来都知道天子未殁这也许是为了引来周天子?”

范翕冷声:“他们想拿我母亲做局。但他们又不能肯定父王一定回来。牺牲的,还是我母亲。”

玉纤阿默然。

范翕低眉沉思。

成渝待他们讨论了一会儿后,说了一个讯息:“我天未亮时去岸头看过,仍不断有船只靠近丹凤台,登上丹凤台。对方的布局仅是开始,他们尚未完善但照他们登岸的时间算,到了今晚,丹凤台恐怕就要被敌军包围了。而我们不敢肯定敌方是哪方势力。”

成渝低声:“公子,趁他们的布置没有妥善,我等可否先逃出丹凤台,再集结兵马攻回?他们此时只知夫人被囚于丹凤台,却不知公子也在。虽方才杀了些人但人都被我们杀了,没有活口留下,他们当只以为是丹凤台中的卫士没有被全部杀退。”

泉安也赞同成渝的话:“不知现在是何情况,我等先离开丹凤台为好。”

范翕不答,反而问:“还活着的我们的人有多少?”

泉安答:“我们的人手,加上丹凤台中还活着的卫士,集合起来,不过百人。然敌方军马何止百人!”

范翕眉向下压。

他看了玉纤阿一眼。

玉纤阿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回望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范翕迟疑一下后,将玉纤阿向成渝身边推去:“趁他们未全部登上丹凤台,你带玉儿离开这里,保护玉儿平安。”

玉纤阿在范翕看他一眼时,就料到了范翕的打算。她并未反驳,没有开口。

泉安也猜到了范翕的打算,一怔:“公子不走么?”

范翕眉目沉冽如冰水,他缓缓道:“我母亲落入他们手中,不管他们目的是什么,都要先救出我的母亲。丹凤台中还有百人,即使无法与他们相抗,躲在暗处,也算一股让他们摸不清的势力。只要他们摸不清,就会警惕。”

范翕的心思已经转开了:“玉儿不方便留在这里。成渝带玉儿离开,保护玉儿的同时,弄清楚外面到底是何情况,这波人马是哪方人马,目的是什么。成渝你将玉儿送去平安的地方,无论是先碰上楚宁晰,还是碰上太子,都请求援助。我们的兵马如今一部分在太子那里,一部分跟着楚宁晰,还有一部分驻扎在平舆。兵马集结不可能那么快,但是尽力而为吧。”

范翕心中其实不对太子抱有多大希望。

因为八月节的时候,太子就说过解决完平舆的事,他会回去宋国。按照太子的风格,太子此时当在宋国鲁国交界处。恐成渝带玉纤阿去求助,根本不可能在楚地碰上太子的人。

最有可能遇上的,是楚宁晰。因有一波兵马秘密登上丹凤台,楚宁晰即便一开始不知道,过了几日后也会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