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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宁和成渝回来了。

之前楚宁晰带兵追杀公子翕成渝等一批卫士先行带走薄宁是为了不让薄宁和楚宁晰汇合二人联手来对付范翕。如今楚国局势发生变化楚宁晰为求盟约亲自来见范翕不惜将自己的性命交到范翕手中。

薄宁那处中途脱身过一次,与自己的卫士重逢。但成渝等卫士武功不错在几多辗转后薄宁还是不甘地重新落到了成渝手中,不情不愿地与范翕联络,说愿意谈越国之事。薄宁已知范翕从越国退兵,但吴国还在观望。战争后续的割利事宜越国国君见薄宁这位新任的大司徒能与公子翕说上话便将此事委托于薄宁。

薄宁振奋一二,做了许多功课才来和范翕见面。

薄宁预料到了公子翕的种种刁难,他做足了准备,打算与范翕长期谈判。谁知见了面后范翕很好说话,之前关押他时的那些约定仍然作数。薄宁提出割让给范翕的利益少了些范翕也不介意他只有一个条件:“只要你收玉纤阿做义女我愿意再从我个人这方让你一成利益。”

薄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义女?我与她有杀父之仇!且我今年不过弱冠,我尚未娶妻,公子竟让我收义女?”

他试图看出范翕是开玩笑的。

范翕说他没有。

薄宁窒息一般再道:“我观公子与玉女似情投意合。你如今让我认她为义女,岂不是要叫我为义父?这样是否让公子折辱?我何德何能与周天子平起平坐?我看如此尴尬之事,公子还是换个条件吧。”

范翕目有阴郁。

其实让薄宁和周天子平起平坐,范翕倒不觉得如何。虽然周天子已死,范翕却因不喜自己的父王,仍愿意恶心周天子一把。而至于自己要称薄宁为义父之事范翕冷哼一声,分外大度:“那又如何?吾为了玉女,甘愿受此辱。”

薄宁:“”

范翕展眉道:“国事面前,家仇都是可谈的。我尚能与楚宁晰合作,你又为何不能认玉儿为义女?”

范翕也是搜刮自己身边的人,实在没什么人选能给玉纤阿安个好身份。他自己身边跟着的曾先生等人,有的是门客,有的是周洛的显贵人家,这样的人周洛都知根知底,断无可能将玉女添进去。接着是楚宁晰,楚宁晰倒是愿意接收玉女。但范翕与楚宁晰有仇,他私心觉得楚宁晰是恶心自己,且会利用玉女来要挟自己。是以也不行。

只剩下一个薄宁勉强可用。

虽有家仇,但在家仇前,薄宁先是越国的大司徒,要为越国考虑。

然薄宁又年轻俊朗,出身良好,又和玉纤阿有多年的主仆之情。范翕嫉恨薄宁相识玉纤阿比自己早得多,又疑心薄宁会挖自己墙角,背地里和玉女纠缠不清。是以哪怕薄宁年轻,范翕也不肯让二人以兄妹相称。他要用“义父义女”的关系,断了薄宁和玉纤阿的任何可能。

玉纤阿再如何不挑,也不可能爱上她义父吧?

薄宁如鲠在喉。

半晌说不出话时,听到范翕提起他要与楚宁晰合作,薄宁怔了一下,眼神变得复杂。薄宁问:“公主可还好?”

范翕微笑:“自然是好。我怎会伤害她呢?”

薄宁自不信范翕的鬼话,他提出要见楚宁晰,确定楚宁晰没有被范翕杀死。范翕可有可无,薄宁和楚宁晰都在他眼皮下,即使见了面也生不出什么事。

薄宁和楚宁晰见面后,大约楚宁晰真的很着急范翕能够出兵相助楚国,楚宁晰劝了薄宁一通,薄宁竟捏着鼻子,愿意接受一个比自己只小了四五岁的“义女”。而至于向薄家交代那也得薄宁先回到越国安城再说。

七月中旬,在过了一月之后,玉纤阿与薄宁见了面。

两人面色古怪,因范翕强行让二人认个“父女”。年龄相差不大的两人,旧日是主仆,现今是父女,两人相对无言,俱是十分尴尬。然玉纤阿还好些,认父仪式中,她只是一开始垂着眼,后来她端起酒敬自己的义父一杯酒时,玉纤阿便恢复了镇定。

看薄宁失神,她轻轻唤一声:“父亲?”

薄宁一身鸡皮疙瘩:“”

一旁观望见证仪式的楚宁晰:“”

楚宁晰侧头,看一眼神色淡定的范翕,再望一眼能屈能伸的玉纤阿。她心中嗤一声,想:一对疯子。难怪能看对眼。

简陋仪式之后,范翕终于肯放薄宁回去越国。薄宁和范翕谈了许多条件,这些条件到底作不作数,后期越国该如何执行,薄宁都需要回到越国,和越国君主亲自面谈。同时还有吴国的觊觎,这些都需要薄宁回去越国再说。是以,某方面说,薄宁是急着摆脱范翕,才不得不捏着鼻子照范翕的意思认下了所谓义女。

薄宁离开楚国之时,乃是登船而走。范翕等人自然要相送,而在楚地发生的事,范翕不可能再绑着楚国王女。远远的,楚国的军队列阵在山头,前锋隔着段距离看到他们的公主衣容得体,和范翕一起送越国大司徒登车。楚国的军队松口气,又忧心公主何时才能平安回来。

若非楚国无国君,无盟友,他们何必要让自己的公主去涉险?

云飞风起,薄宁立在船前,范翕归还他的卫士和仆从们。山水迢迢间,薄宁衣衫被风吹得皱纱般飞扬,玉树临风。玉纤阿接过旁边侍女手中的一盏酒樽,她长袖纵横络绎,行走间娉娉袅袅,她行前为薄宁敬酒,薄宁俯眼,见她自离了薄家,不知比当初美了多少倍。

玉纤阿盈盈而立,美若月下花前。而花若堆雪,格外宁静。

她在薄宁出神时,将酒向前递一分:“义父。”

薄宁被膈应得回了神:“”

他接过了酒樽,余光看到了范翕含笑负手而望,想来这般场景,让那公子翕分外畅快。薄宁低声问玉纤阿:“你便打算就这般跟了公子翕?”

玉纤阿极轻地“嗯”了一声。

薄宁淡淡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我知你想要一个好出身但是认了薄家,与不认有何区别?你一样是依靠公子翕,因你我之间的仇,哪怕你日后受了欺负,薄家也绝不可能为你出头。你这个认亲,相当于只是选了个好的出身。其余什么好处你都得不到。”

薄宁盯着手中酒樽中的清液,缓缓说道:“玉女,你相当于被公子翕完全掌控。如此毫无退路,好么?”

玉纤阿有些讶然地看薄宁一眼,没想到薄宁会与她说出这番话,竟还会为她着想。她心中微暖,想己方这样对薄宁然薄宁到底君子之风,比薄家那些人,比范翕,品行都是要好些的。

可惜自己与薄宁无缘。当年她出逃时,若是薄宁在薄家

玉纤阿轻轻一叹。

其实薄宁说范翕将她完全掌控,她如何不知?可是她喜爱的范翕,就是这么一个人啊。她不愿为妾,当初就是不愿被范翕完全掌控。而今范翕给了她新身份可是她无法依靠薄家,她依然是依附于范翕。范翕是不可能给她找一个强大的后台,让他自己掌控不了她的

玉纤阿也是权衡之下,碍于自己卑微出身,她到底没有别的法子对抗范翕。

范翕让她不得不选他,不得不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他本性的自私和霸道,造就了今日之况。

玉纤阿都不禁好奇,范翕本性如此,他到底得多委屈,才能和他那位据说十分强势的未婚妻和平相处?那位女郎管着范翕的时候,范翕恐心里快要气疯了,还得拼命忍着吧玉纤阿回头看了身后含笑望着她和薄宁的范翕一眼。

范翕脉脉地回望她,眼中星辰光亮,又缱绻深情无比。

范翕欣赏着那对“父女”的离别,水浪拍案声高,他并没有听到薄宁对玉纤阿的挑拨。

他心情极好,因随着此事告一段落,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玉纤阿,而不用背着人了。他那般喜欢她,确实希望她时时刻刻都属于自己一人。他对玉纤阿这样好,玉纤阿一定会喜爱他的。

玉纤阿回了范翕一个笑容。

虽他强硬霸道,但她确实得到了好处,她和范翕现下又没有必须爆发的矛盾她还是愿意顺着范翕一些的。不过,随着范翕如此迫切地想将她完全掌控,她也得调整自己的思路,让范翕爱她深一些了。

她要调整自己的思路她不只求范翕爱她,她还要范翕爱她爱得,为她做些牺牲。

她要范翕和他那位未婚妻退婚,他的封国却不会因此降封,而她就是他的王君夫人。

自离开吴国后,玉纤阿不曾对范翕耍过什么心眼,诱他来深爱她。到了如今她和范翕绑到一条船上,玉纤阿才决定要讨范翕的好。只有他深爱她,她的未来才会越来越光明。她距离自己的目标,才能越来越近

风声猎猎,长风吹动衣袂,夏日酷暑被水边风吹得散了些。定定神,站在船头,玉纤阿低柔着声音回答薄宁:“多谢关心。我与公子之事,我自然心中有数。你我日后恐也不可能见面还望郎君保重。”

薄宁盯着她发顶。

好一会儿,他似开玩笑:“如何就再不可能见面了?若你要嫁了公子,做了王君夫人,我总是要前去贺喜,听公子叫我一声岳父吧?”

玉纤阿心中一动。

她仰头,笑如春水浅浅,目中有细碎雪光淌过。她笑盈盈地小声问:“郎君信我能做了王君夫人?听说公子的未婚妻身份极高啊。”

薄宁淡笑,瞥她:“你自幼在我家长大,我虽不常见你,却知你斤两。你能忍能熬,且美且慧。你从一个女奴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信没有女郎能阻挡得住你的脚步。你跟在公子翕身边,旁人恐觉得你目标不过是成为公子翕的妾室。但我却觉得,若不是盯着王君夫人的地位,哪怕他是公子,哪怕你心慕他,你也不会为他停留吧?”

“虽然看似公子翕控着你但我倒是觉得,是你并不想逃离他身边。他符合你的要求。你倒是将他利用得彻底”

玉纤阿顿一下,笑着打断他的话:“薄郎错了。我心里是有公子的。”

薄宁怔住。

玉纤阿垂着眼,无奈叹:“我第一次见他时,就对他有感觉。”

她实则对范翕一见钟情。

她当时在雪地中坐着看到他,看他葳蕤如春,看他风采如鹤。他俯眼向她看来那一眼,他从雪地中走向她她当时便是喜欢的。事后观范翕品性若范翕如他表面那般温润,她会更爱。但是范翕不是那样的她也勉强接受了。

薄宁似笑而非:“听着你倒是很委屈。一介公子为你心动,你哪来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