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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翕真有意思接见个九公主而已他用上了“升帐”这个词。通常这个词用作将帅部署战局之用。对公主这样的人用此词,胡言乱语,可见此次病得确实不轻。

泉安回答完成渝的问题,出去将公主一行人迎进时,便是这样想的。泉安自幼跟范翕一同长大,范翕对自己人倒不藏私泉安与他一道学四书六艺。不敢说学识渊博泉安的文化程度,至少是远比玉纤阿一流强得多。

九公主是代吴王后来看病的。奚妍本人跟随泉安去探望病人,王后派来的托着名贵药材等重礼的宫女们便留在了宫苑院墙间候着。王后这大手笔,看得泉安都暗自咂舌不知王后是否有求于自家公子。

同时泉安又悄悄打量那跟在九公主身后默默行着的玉女。寻常宫装非常姿容。此女垂目而行,身量气度都脱俗无比。也就九公主这样的单纯人能容得下这样的美人是自己的侍女,换作宫中其他王姬,侍女美如仙娥王姬早就坐不住了

玉纤阿察觉到泉安不动声色的打量,她抬目回望去。依然是那样清渺含愁的杏眼,黑滴滴的,惹人万般怜爱。玉纤阿好似全然不在意自己先前和范翕的闹僵一般,面对泉安,她还微微笑了一下温婉十分。

泉安面无表情地别开眼:看看人家这心态,这段数。

觉得公子搞不好要输。

玉纤阿跟随九公主入了公子翕见客的大堂,公主跪坐于客位,玉纤阿坐于客位斜后侧,紧跟着公主。侍女们进来为公主倒了茶端了点心,竟是姜女领人来的。玉纤阿眉轻轻一挑,看向那领着侍女为公主端点心的姜女,听姜女轻声解释公子一会儿就到,请公主稍候。

玉纤阿看姜女井井有条做这些,不复往日的焦躁和慌乱,她心中不觉叹息。想范翕真是好手段,将一个爱慕虚荣、头脑简单的毫无内涵的美人,训练成了这个样子难怪泉安明明只是他的仆从,但泉安走在外面,若说是谁家贵族郎君,也无人会质疑。

范翕好手段。她在这方面比不过范翕。

玉纤阿有些自嘲地笑。他始终是公子,她哪里比得上他。目前被他困于此境,进退不得,玉纤阿都不知他离宫后她会如何,他是否对她留有后手今日或许可以试试范翕的态度。

玉纤阿便是如此,哪怕与范翕翻了脸,她该琢磨的时候,仍然不掉链子。

公子翕的侍女们退下后,九公主回头,幽幽望了一眼玉纤阿。见玉纤阿目有隐隐愁绪,奚妍暗自打气,更觉得自己此行是必要的。但是四下观望这大堂,奚妍又有些气馁,有些不自在。就何至于此啊?她与公子翕又不熟,听说公子翕还病着,他何至于在大堂接见自己?

奚妍乱猜着,想莫非是为了见玉女?若是如此,她倒有些真心为玉女高兴。竟得一位公子这样看中。

“九公主久等了。”奚妍乱想着时,听到了温雅的男声,她连忙起身相迎,见公子翕唇角噙笑,从外缓步入舍。

看到范翕,奚妍愣了一下。这位公子峨冠博带,腰系琛璃,冠袍甚华,缓缓由外而入时、向公主拱手时,奚妍闻到他衣袖间的沐浴清香。再看他发梢,隐有些湿。他温润的眼眸清水三千,静静望来。如此仪容,奚妍不觉心跳快几分。

竟还沐浴焚香。

公子翕如此讲究啊。

奚妍红着脸跟范翕互相行礼,双方入座后,奚妍大着胆子看了范翕好几次。她暗自纳闷,只觉得这位公子面色是有些白,但身量气色看起来都挺不错,与她轻声细语地说话时也如往日般让人如沐春风。这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

玉纤阿则在公主身后,随公主一起起身相迎公子翕。她低头看到他的云袖鞋履,便能想到他仙人一般出尘姿容。玉纤阿心跳变快,怔怔低着头。

范翕含笑与奚妍说话,眼尾余光时而不动声色地掠过奚妍身后坐着的玉纤阿。见无论他与公主说什么,玉纤阿都如寻常侍女一般,头都没有抬起过。自他进舍,她根本就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她如世间最为守礼的宫女,怕公主误会,任何俊美的郎君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眼下范翕和奚妍说话,玉纤阿就将自己完全当做透明人。偏偏玉纤阿气质柔婉,不夺目,她不吭气静坐时,并不会让舍中说话的人不停看她。

只是范翕心里生恼:她何以看都不看他一眼?她果真是绝情之人!她果真对他虚情假意,心里从未有过他!她心里只有得不到的奚礼,对他这样上赶着送上去的,她嗤之以鼻吧?

不,如她这样心机的人,她耍心眼都是不动声色的。她若真的毫无想法,今日就不会跟随公主来见自己。

范翕心中气得,觉得自己胸口气血翻涌,又想吐血了。他暗自忍住,提醒自己不要多看玉纤阿,不要多想她。范翕端茶间,向帐后站着的泉安使个眼色。泉安懂了,悄悄退了下去。一会儿,一个侍女在大堂外轻声道:“公子,您的药好了。”

因堂门关着,侍女并不敢主动进来。

而此时屋舍中,作为仆从的,只有玉纤阿一人。范翕的目光含着笑,赞许地想果然泉安懂自己的意思。他见玉纤阿站了起来,缓缓走向门口,将门打开。那堂外侍女见到门开了,松了口气,就要将放着药碗的托盘递向玉纤阿,自己退下。

这正是范翕交代的意思他要玉纤阿将药亲自端给他,他要近距离欣赏她服侍他。

但是玉纤阿似早有预料,她向门框边轻轻侧了下身,不等侍女开口请她端药,玉纤阿已主动柔声:“请进吧,公子的药自是身边人亲自看着,想来才放心。奴婢不敢越俎代庖。”

被范翕委以大任的侍女一愣,当即感觉到舍中公子凉飕飕的目光如箭一般刺向自己。侍女欲哭无泪,只好自己去端药进屋。

而舍外廊下,姜女踮着脚欣赏玉纤阿在门口“欺负”那侍女,姜女哼了一声,拍拍胸口:幸好我躲得远。我就知道玉纤阿和公子翕过招,旁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而舍中,玉纤阿回到了奚妍身后坐着,范翕喝了侍女递来的药。低着头的玉纤阿听到奚妍疑惑的声音:“公子,你怎么喝了药,脸色反而更不好了?”

玉纤阿唇轻轻勾了一下。

而她这无声偷笑,被一直盯着她的范翕捕捉到,范翕更是气得倒仰,想玉纤阿果然是来看他好戏的。

奚妍却是觉得玉纤阿太低调,太不上道。奚妍好几次将话递给玉纤阿,指望玉纤阿主动接话和公子翕说话,自己可以功成身退,看那二人和好。但是玉纤阿装着无知,始终不肯接话,奚妍回头瞪了这个有主意的侍女一眼。奚妍却觉得也许玉纤阿是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与公子翕眉来眼去,自己这样善良的女君,要为她着想。

于是本就和公子翕面面相觑无话可说的奚妍主动避让,说自己想赏公子宫中的花。范翕这样和气,当即让侍女带公主去看花。临走时,玉纤阿本跟着奚妍,奚妍好似无意般提到:“对了,我母后送来给公子的药,需要登册记好。玉女你去协助公子那边的人将药材记好收下吧。”

玉纤阿看了公主一眼,轻声说了“是”。

于是公主去赏花,玉纤阿带着公主带来的那些宫女去找泉安,好将药材收入库房。宫女一一在廊间端着药材行走,玉纤阿也跟随在旁侧,小心嘱咐她们要当心,不要摔了这些名贵的药。春日阳光穿过树缝,斜斜落入廊口,如水波般一重重,浮照着那行在曲折长廊中的貌美女郎。

玉纤阿走过一影壁时,脚被石子绊了下,差点摔倒。她心有余悸,让侍女们先行,她缓缓跟上。侍女们不疑有他,将玉纤阿落在了最后。玉纤阿靠着影壁歇息时,影壁后方伸来了一只手,将她拖了进去。

玉纤阿:“”

某人狗改不了吃屎,拉她的方式一如既往。

她唇角稍微弯了弯,人就被拖拽着,硬被扯进了一间净室。她刚被拖进去,门就被砰地关上。而她人被一甩,跌靠在了墙壁上。玉纤阿手抚起伏不定的胸口,惊愕抬目看向屋舍中的另一人。

那人冷声嗤道:“装模作样给谁看?你故意落到最后方,难道会没想到我?”

净室窗子透过的光照在门上,靠着门的郎君,玉冠银钩,面容雪静,自然是范翕。范翕看玉纤阿这般做戏,心中只厌无比。偏他这样说了,玉纤阿仍不改动作,她声音仍然温温柔柔的:“公子将自己看得太重了。我性格本就如此,不是单为公子你改变的。”

范翕脸冷下去。

他真想掐死她

他走过去,恶意无比地勾她下巴。他俯眼观察她,长长的睫毛都要落在她面颊上一般。玉纤阿有些僵硬,闻到他近距离下的气息,只觉得他不该靠自己这么近。范翕却好像没有多想一样,他只是在盯着她看她脸色。看她面容红润,身段纤瘦婀娜,眼睫眨呀眨如密雨一般。她不解地看他

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失魂落魄的受伤样子!

他觉得她过得分外好!

在玉纤阿不解中,见这个有病的公子不光盯着她的脸看个没完,越看他脸色越难看。他还突然一把抱住了她,玉纤阿惊愕僵硬时,这个明明说过与她情断义绝的年轻公子抱着她的腰身,将她抱离地面。

玉纤阿脸红,咬牙推他肩:“你疯了!放开我!你又要干什么?”

她暗自恐慌,想他不会是见她对他太冷漠,他又失心疯了,事后想想还是觉得他吃亏了,所以要来强了她吧?

不理玉纤阿的挣扎,不顾她捶在他肩上的手。范翕紧紧搂着她,如同往日情深那般却是托着她的腰身,将她颠了颠。

颠了颠。

然后范翕垂目,评价道:“胖了。”

玉纤阿愣住了:“”

他说她胖了?!

她胖了?!他非要抱她,就是为了判断她没有胖?而且玉纤阿面红耳赤,竟有些慌地想难道自己真的胖了?

范翕将发怔的玉纤阿放回地面,他却仍不放过她,将她压在墙上。范翕恶狠狠地扯着她下巴,玉纤阿下巴吃痛,目中含水仰望来。见范翕脸近与她贴着,他阴声:“你怎会胖了?”

玉纤阿自然不肯承认:“我并没有胖。请公子离我远一些。”

范翕道:“奚礼走了,你为何不为他伤心,为何不为他难过地吃不着睡不好?你怎能还将自己吃胖了?你怎能过得这样好?你一点不心痛么?他离宫时,你都没有夹道去送,都没有偷溜出九公主的宫去私会他。他在你心里,就那般不重要?”

玉纤阿:“”

她有些恍惚,饶是她想到了范翕质问自己的很多原因,她都没想到范翕会为了奚礼质问自己。弄得他好似在为奚礼鸣不平,他真的和奚礼是好友一般玉纤阿的下巴被他捏得痛,她蹙眉时,听他咬牙切齿地已做出了判断:“所以你也不爱奚礼。”

“你到底爱谁?!”

玉纤阿怔愣地与他对视,看到他眸底的几多恨意和扭曲意,她停顿半晌,轻笑:“你爱我吧?才这么在乎我爱的是谁?”

玉纤阿伸手,勾抱住他脖颈。就如以前一般,她脸贴着他颈侧,察觉到他猛然跳得剧烈的大动脉。缠绵间,朦胧间,两人这样拥着,衣袖和发丝因摩擦而缠在一起,呼吸也若远若近地勾着对方。

范翕大怒:“你胡说什么?”

他一把就要甩开她,她却抱着他脖颈不放。一时的亲密距离,让范翕流连失神。他僵硬时,玉纤阿踮脚,她美丽的面容贴着他的脸。范翕呼吸僵着,看她的脸在面前放大,她闭着眼贴来,像要亲吻他就如美梦一样。

她贴脸过来在他脸上轻轻耸鼻尖,嗅了一嗅。

玉纤阿笑道:“你抹脂粉了吧?”

玉纤阿低声:“听说你病得厉害。我跟着九公主来看你,你沐浴焚香也罢,还特意涂抹脂粉掩饰自己的病容你这是为了什么呢?”

范翕:“!”

顿时明白这个小女子在做什么了,他不可置信,想不到她有这样清纯无辜的相貌,却会做出这么大胆的行为,竟会贴着他的脸嗅他此女甚淫!他到底看错了她多少!

范翕立刻甩开她手臂,自己飞快后退。他往后贴门而站,冷目相望那被他甩得吃痛靠墙的女郎,他感觉自己脸颊还在滚烫,她肌肤贴过来的柔腻感让他方才片刻间失神他脸忍不住红了,但是他对她的有感觉,此时却让他自己暗恨无比,恨自己如此不争气。

范翕怔了许久,他万般难过地垂下眼,自怨自艾般苦笑:“大约是我不像你那般心狠。说不爱一个人,就立马可以收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