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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名(新增2000)

马车停下姚幼清带着周妈妈和琼玉准备回内院,带回来的那个哑巴则安排在前院,让人随便给他找个住处。

府里多了个人也无非是多出张嘴而已,管事并不在意,点头应下之后问了一句:“不知这人可有姓名?我们该如何称呼他?”

外面的人都把这哑巴唤做阿丑,姚幼清不喜欢这个名字略微思索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四王之王也,树德而济同欲焉注1就叫他阿树。”

管事应诺,将哑巴带了下去,自给他安排了住处因他身上又脏又臭还让人打了水来给他洗澡。

但这哑巴却不知为何忽然又跑了出去,蹲在姚幼清刚才离开的二门前一动不动。

下人比划着劝了半天要将他带回去他不肯,见有人来拉他还死死扒住了垂花门不撒手口中呜噜呜噜含混不清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座宅子不大里面的人听见了将这事告诉了姚幼清,没一会姚幼清便自己走了出来问道:“怎么了?”

下人将这哑巴不肯进屋洗澡的事说了,姚幼清眉头微蹙,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正不解时见哑巴忽然又蹲了下去,咬破手指在地上画着什么。

他画了几笔,姚幼清隐约看出什么,惊讶道:“你会写字?”

说着忙对身边的人道:“去拿纸笔来,别让他在地上写了。”

这里写字说话都不方便,姚幼清让人将他带到了花园的暖阁,这才将纸笔递给了他。

连城将刚刚在地上没写完的两个字重新写了一遍:多谢。

姚幼清笑了笑,拿起另一支笔写道:举手之劳。

之后又问:你姓甚名谁?家在何方?族中可还有亲眷?我让人护送你回去。

连城摇头,回:战事忽起,举家遭难,唯我独活,落于贼手,后因

他写到这顿了顿,似乎难以下笔,片刻后才再次提笔蘸墨:因不堪受辱,自毁容貌,流落至仓城,幸得夫人垂帘,将我带到此处。但某宁可流落街头,也实在不想单独与几个男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万望王妃体谅,让我回到城中暖棚。那里人多,即便白日我不便住在里面,晚上有个落脚之处也是好的。

姚幼清从他字里行间仿佛亲眼看到了一个家族的没落,以及族中有学识的子嗣骤然遭逢大难,流落在外的场景。

尤其是不堪受辱,自毁容貌几个字所流露出的苦痛。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楚嬿,眉头拧的更紧。

“我先前认识一个人,跟你的经历类似,她她很好,只可惜”

说到一半才想起这人是听不见的,摇头失笑,又觉得自己没必要提起。

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就算有类似的经历,也没什么可说道的。

这样残酷的经历不值得回味。

于是她再次提笔,道:没关系,你若不喜欢与人同住,我让人单独给你找一间屋子就是了。这宅子虽然不大,但空屋总还有几间的。

连城看着她再次推回自己面前的纸,半晌无语。

这不是有没有空屋的问题,他真的想回暖棚去啊!

可惜眼下他找不到任何别的借口,只能咬牙回了几个字:那就多谢夫人了。

姚幼清笑着回:不客气。

回完又问他刚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姓甚名谁?我该让人怎么称呼你?

连城在易容改扮前就已经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稳妥的身份,即便写出来让人去查也绝不会查到什么。

但鬼使神差的,他看到这行字后并未用那个名字,而是写道:过往姓名,不必再提,如今既已入了夫人府上,还请夫人赐名。

姚幼清只当他是不愿再想起过往,点了点头道:那就叫你阿树可好?

连城:好。

重新安排了房间之后,连城住到了一个单间里。

屋子不大,但好在不必跟其他人挤在一起,那么跟旁人碰面的机会也就少些,被发现的可能也就更小。

更重要的是不用担心有人夜半三更偷偷来揭他脸上的伤疤。

这疤痕是成宇用牛胶等物帮他熬制粘上的,虽然做的以假乱真,但毕竟还是假的,隔几天就要重新粘一回,不然没准什么时候就掉了。

他还得想办法什么时候再从这找些备用的东西来,不然迟早要完。

连城坐在浴桶里叹了口气,虽然无奈却又感到几分舒适。

好些日子没洗澡了,如今总算能好好泡一泡,这若不是魏泓府上,是他自己的府邸就好了

他闭着眼让自己暂时忘记这困局,享受此刻的悠闲,昏昏沉沉间却无意想到姚幼清给他赐名时说的那句话。

四王之王也,树德而济同欲焉。

这位秦王妃对朝中那位亦是不满了啊,不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想到这句话,还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阿树。

连城笑了笑,又往浴桶里沉了沉,嘴唇贴着水面无声念道:“阿树”

魏泓在边关听说了姚幼清开设粥棚的事,写信回来将她夸奖一番,感谢她为自己分忧,让后方安顿。

姚幼清收到信时正在粥棚的屏风后与宋氏说话,下人把信递来之后她迫不及待地便打开看了一遍,看完却是叹了口气,神色并不见如何高兴。

宋氏在旁问道:“怎么了?是边关战事又有什么变化吗?”

姚幼清摇头:“我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说。”

宋氏了然,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笑道:“没说应该就是没什么事,你不要多想。”

“不是的伯母,”姚幼清道,“王爷向来报喜不报忧,倘若真的没什么事,他一定早早就告诉我了让我放心,他若没说那就证明形势不好,他不愿让我忧心才不提。”

所以满纸都是夸她开设了粥棚,却绝口不提与战事有关的事。

宋氏其实多少也猜到一些,因为李斗近来的信也是这样的。

但他们又不能亲赴前线打仗,除了在这里忧心,还能怎样呢?只能自己安慰安慰自己罢了。

连城因为能写会算,被姚幼清带来这里帮忙检查誊录一些账目,此刻就坐在另一头的一张桌子前,埋首写着什么。

他身旁是一个打杂的下人,是他自己留在仓城的人见他竟然来粥棚帮忙,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才想办法安插进来的。

那人一边研墨一边低声道:“公子,你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别回去了呗?”

他们已经知道连城被带去魏泓府上纯粹是个意外,并不是他自己想去的。

既然不是自己想去,如今又有机会出来,那就偷偷溜走岂不正好?

连城没有抬头,手上始终在忙个不停,嘴唇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当我不想?那王妃心善得很,怕我又聋又哑不方便,时时刻刻让人盯着我,我稍微走远两步就立刻有人跟上来,往哪跑?”

这都几天了?他倒是想跑呢,问题是也得跑得掉才行啊。

“那现在怎么办啊?万一王爷什么时候回来了,他跟您那么熟认出您怎么办?”

连城也在头疼这个,皱眉道:“他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回来,而且应该认不出来?你们当初不都没认出我吗?”

下人扯了扯嘴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要是”

“行了,”连城打断,“想不出法子就别在这废话,当我多爱在那待着似的。”

说着挥手将这人赶走,不让他再靠近。

他脾气古怪,不喜旁人靠近,这几天已经接连赶走好几个人了,大家也没觉得奇怪,只随便看了这边一眼就没再理会了。

连城闷头继续誊录那些平日里根本不用他过目的简单账目,心烦的不行,偏偏这个时候旁边还传来一阵狗叫。

姚幼清把小可爱带了出来,这只狗之前见过连城,也不知是认出来的还是怎的,在院子里的时候见到他就会冲他叫,出来了还冲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