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是博大精深的一门课，同情妓女和控诉娼业，听起来像是同一件事，但侧重却各有不同。我写这个剧本的目的是后者，我希望影片呈现的效果，是控诉的力量大于同情心的渲染！如果采纳的画面，是一个美貌的女子穿着破碎的衣服哭泣，那么观众最大的感受是同情。只有在镜头前展示施暴者的嘴脸，观众的反应才会是悲愤的。我希望电影放映之后，大家提到妓女不再是感慨红颜多薄命，而是期盼社会上能凝结起一股力量，把禁娼运动实实在在地推进下去！”
杜景堂看她嘴皮子都要说干了，去厨房冲了一杯热热的麦乳精给她润润嗓子。
听筒里依稀有人声钻出来，蔡逢春似乎以无把握为由表示了婉拒。
“我不指望一定能成功，我只想尽我所能。只要你帮我提一提就好，至于结果，我当然不强求。至于为什么托你说这话，想必你多少能猜到一些。我是编剧，镜头的剪辑不是我该插手的事。而且……私人恩怨也好，性别歧视也罢，我不知道赵广文对我的成见究竟在哪方面，我只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也只有请你出面帮帮忙了！”
在苏傲雪的恳求下，蔡逢春似乎有些松口了，这才让她笑着挂了电话。
杜景堂不无担忧地叹了口气，委婉地劝她不要做出头鸟：“其实既然谢子兰自己都没有要坚持，你又何必冲在最前头得罪人呢？”
苏傲雪虽然愤怒，但她并不是被情绪牵着走的。恰恰因为她经过了理智的分析，故而愈发地义愤填膺了：“我知道她能忍，但我不能！就像并没有一个被卖进窑子里的姑娘找来我们家，请我施以援手。可是，我既然有能力，我就要去做！我知道她们不愿意，也知道她们都喊过救命的，每个人、每一次都喊过，用嗓子喊过，用眼泪哭过……可是，她们说不愿意的时候，谁停下来过？既然伤害可以不经同意，那么帮助也可以！”
杜景堂看着苏傲雪摔门关进书房的背影，一颗心良久地溺在一种复杂的情绪中。她和他真的太不同了，像这样冒着两头不讨好的风险也要站出来讲公道的义举，也许杜景堂永远不敢做。
几天后，陈冬易召集了凤姿的管理人员以及《两个她》的全体编导开会。
影片的拍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如果这次会议能把细节问题都一一敲定。那么，只要片子剪辑完成后，就可以送去电检委员会进行审查了。
“会议第一项内容，我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片名是不是过于文艺了？”陈冬易问罢，朝苏傲雪深深地看了一眼。
经理也附和着表示：“‘两个她’切题倒是切题的，但是似乎不够响亮。”
苏傲雪刚承接了陈冬易的眼神，这时，又见经理也望向自己。她当然想维护自己起的片名，但看那二人相同的眼色，改片名似乎是势在必行了。
赵广文谄媚地上前点烟，笑问道：“总经理，要不请你赐个名吧。我们这些做编导的，谈起艺术来虽然头头是道，但讲到商业操作却都一窍不通。不像总经理是商科高材生，对市场反响一点有先见之明。你看，改什么名字比较容易吸引观众呢？”
苏傲雪本能不喜他的行为，便蹙了蹙眉。她想到没有经理和总经理在场时，赵广文没少吹嘘自己是全剧组最懂得如何为公司负责的人。然而，在公司管理层跟前，又是端茶递水又是装蠢卖乖的，这姿态跟讨好权贵的交际花简直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