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月能察觉他身上的种种变化，可她从来不说，恍若未觉，避免给他增加压力，只是一切照旧，朝夕相伴。
她相信他能渡过去。
身边亲近之人表现不一的关心，夏末都看在眼里，他有些愧疚。
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自己明白，却无法对任何人言明。
半年前，在观看LCK春季赛决赛、乾君与行天交手之时，他曾开发出一种既视感的全新使用方法，可以看穿场上选手的心境状态，并将自己的思绪代入进去，如同亲临现场，从第一人称视角旁观他们的临场处理。
夏末将这种能力命名为“心流”。
“心流”非常强大，夏末正是通过它对队友们进行赛前特训，使他们在面对强敌时更加游刃有余。
可同时“心流”带来的副作用也是巨大的。
第一次从“心流”状态中退出时，他就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剥离感，仿佛世界褪色，灵魂浮在水面上，属于夏末这个人一切悲欢喜乐都与自己的意识无关。
“我”的概念消失，自己只是一个冷漠无情的旁观者。
那种感觉就像……就像一台用严密逻辑和冰冷部件构成的机器人，在用自己的摄像镜头“眼睛”打量这世间。
一切都被分解，变成代表概率的数字，他的任务就是从这堆数字中找到最合适的那一个，如同程序按设定好的参数运转。
可无论生成什么结果都与程序本身的意志无关。
程序本身也没有意志。
这种剥离感很快消失，当时的夏末没有在意。
可后来随着“心流”使用次数增加，剥离感也越来却强，持续的时间越来越久，甚至不再消失，慢慢影响他的性格。
同时，身处这种状态还会放大既视感所带来的疲惫，让他根本无法像以前那样长时间训练。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他半隐退。
横竖不过半年，他想拿到世界冠军，只要坚持到S赛结束，这些都不再是问题。
只要坚持到S赛结束。
直到他接触到AI。
说实话，现阶段的AI其实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AI算力再强，也不过是根据眼前的局面来分析局势，做出判断。可他的“既视感”却是通过未来反推现在，逆转因果。
如果说AI只会选择胜率更高的最优解，他却可以天马行空，用任何小概率事件去颠覆整场比赛。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AI非但不会压制他，反而还会被他完克。
使用AI模型训练的选手们只是在模仿AI的打法，更不足为虑。
可他和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随着AI模型日益精进，他在赛场上想要击败对手消耗的脑力逐渐增多，副作用弊端日益凸显。
精神力不足，情感淡薄。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踏上职业道路是因为曾经的不甘和执念，而他之所以能踏上这条路，是因为上天莫名其妙眷顾的能力。
也许当执念完成，这能力的使命已经结束，他也就没有资格再占据它了。所谓的世界冠军，所谓的坚持，只不过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另一种枷锁。
他开始经常发呆。
发呆的时候，天元评价AI电竞的那句话总是会在他耳边一遍遍敲响：
“究竟是玩家在玩游戏，还是背后那堆冷冰冰的数据，在操控玩家？”
……
“究竟是你真心渴望那个奖杯，还是仅仅被推着、架着赶上前去？”
……
……
“究竟是你在使用能力，还是能力在使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