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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慢慢睁开眼睛,失望和不甘的情绪在眼里翻涌,“你就这么怕死吗?”

“这一路上,你已经哭过无数回,可回回都是为了你自己。”

“你可曾为朕哭过一回?”

“你为什么要我为你哭?你中毒了吗?你像我一样快死了吗?这一路走走停停,今日已经是第九天了!你看看我这张脸,你知不知道,明日我就要死了!”

骆灵儿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情绪激动而狂躁,被挠得到处都是血痕的脸上,哪里还是半点往日里的娇娆风情?

“我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我也是被逼无奈!你不要总觉得我欠你,作为母亲当年能把你生下来,出宫前把你安排妥当,我已经算是尽了做母亲的职责!”

皇帝露出一丝苦笑,“把朕胡乱丢给其他人抚养,自己却偷跑出宫,过你自由自在的生活,就是你做母亲的职责?”

“我能怎么做?留在深宫里任由别人将我们拆骨入腹吗?”骆灵儿愤恨道,

“别人都有在朝为官的父兄,我有什么?先皇素来看不起江湖人士,我总不能将无生门搬出来!没有背景没有助力的嫔妃在后宫中活得有多憋屈,你作为皇帝总不会不知道!我逃离皇宫,对你我都好!”

“可你把朕交给她,你知道她是如何对朕的?”皇帝指着端坐一旁一脸淡漠的太后。

一直隔岸观火的太后掀了掀眼皮,“这是怎么啦?你好好讨伐她就行了,将哀家扯进来做什么?”

皇帝嘲弄地看着太后,“在父皇面前,你总是装成一副慈母的样子,可背地里,你不愿跟朕多说一句话,从来没有给朕一个笑容,甚至连眼神都吝啬!朕总是像个小乞丐一样站在哥哥身旁,羡慕地看着你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你可知道,朕小时候总想着,若能被你牵一牵手,抱一抱,朕愿意立即去死!”

“可你,眼里从来没有我!朕总觉得是自己没有哥哥优秀,所以朕拼命在你面前表现,只为赢得你的一个眼神!可你对朕的努力视而不见,朕不管做什么,在你面前都只是个透明人!你知道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残忍吗?朕从小到大,一直活在自我怀疑中,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差劲的人,差劲到连亲娘都厌弃!”

骆灵儿惊讶地看着太后,“你为什么这样对他?当初我撞破了你假孕的事,就在你要杀我灭口之际,我对你说,我想出宫,我愿意将肚子里的孩子给你!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你说你会将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

太后深深叹气,“哀家当初确实是这么想的,可随着他慢慢长大,哀家发现,不是自己的孩子,还真养不亲。他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那股小家子气,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哀家看了就心烦,实在做不到当他是亲生的!”

“但是……”太后瞥了皇帝一眼,“哀家终归养活了你,没有因为你不是哀家生的,就要了你的性命,所以哀家并不欠你什么!”

“好!你们都不欠朕!”皇帝表情古怪地笑了起来,“一切都是朕的错!”

骆灵儿伸手拍了拍皇帝,“行了,人总是要朝前看!虽说小时候没有娘疼,但老天不是补偿了你吗?你都坐上了皇帝之位,还有什么是不满足的?”

太后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嫌弃,“这也是我一直想对他说的,做人要知足!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了,还一直沉浸在小时候的小委屈中不可自拔!哀家就是看不惯他这种矫情!”

骆灵儿点头,“是啊!这世上谁也不欠谁,我都成这样了,皇帝你作为儿子也没为我哭过一回!你看我有怪过你吗?说到底,还是你的心胸不够开阔!”

皇帝倦怠地闭上眼睛,过了半晌,低声道:“你们两个,当年谁为朕唱过儿歌?能不能再唱一回?”

“儿歌?”骆灵儿吃了一惊,“什么儿歌?你多大了?还要听儿歌?”

太后呲了一声,“有什么好吃惊的?他的心里住着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他即使说要吃奶,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皇帝像是没听见,自顾自道:“朕总是做一个梦,梦见自己躺在摇篮里,一个妇人坐在旁边,唱着温柔又好听的儿歌,那声音里充满了爱,她好爱朕。”

说着看向骆灵儿,“是你唱的吧?你曾经也是疼爱过朕的,对吗?”

骆灵儿眼里闪过茫然,神情中带着敷衍,“那是一定的!哪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儿的?”

“那今日就为朕再唱一回吧!”

骆灵儿一愣,“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哪里还记得儿歌要怎么唱?”

皇帝脸上的期待消失了,喃喃道:“所以你忘了,被朕记了几十年的歌声,那么美好的歌声,你竟然全忘了。真正记住的,只有朕一人,没有人会在乎,没有人会感同身受,永远只有朕一个人在原地。”

太后忍无可忍,“够了!又来了!你总是用尽办法让身边的人愧疚,可哀家不吃你一套!”

骆灵儿不停挠痒,“皇帝,能不能说点别的?我这全身上下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你有这些翻旧账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救我!”

这时,窗外有人大声道:“前面就是咸川县了,黑河城马上就到了!”

骆灵儿一把抓住皇帝的手,“儿啊,你一定要救救娘!娘要是拿不到解药,明日就必死无疑!”

太后哼了一声,“你这解药只怕拿不到!这一路上,玄甲虎师畅通无阻过了南雍关,说明黑河城早就得到消息,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皇帝如今不过是砧板上的肉,他自身都难保,你还寄希望于他救你?”

骆灵儿惊惶不已,“皇帝,我如今只有你了!你可不能不顾我的生死啊!骆宸儿是摄政王的妻子,你去求求摄政王,总会有希望的!”

太后忍不住冷笑,“让皇帝去求摄政王?摄政王与皇帝之间,如今只剩仇恨!”

“仇恨?”皇帝一脸的不解,“太后会不会言过其实了?朕与皇叔之间,不过是有一些误会而已。只要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解除误会,皇叔自然会原谅朕。”

“当年的真相?”太后盯着皇帝,猛地明白过来,“所以,这就是你让哀家来黑河村的真正用意?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嫁祸于哀家?将当年的事情归咎于哀家头上?”

“怎么能算嫁祸?”皇帝目光带着阴冷,“毒药本就是太后你给的,下毒也是太后你教唆的,朕当年只是个没有主意的孩子,朕是被太后利用了!”

“皇上说得在理!”骆灵儿面含挑衅,“无生门自然也是太后请的,我可以作证。”

太后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梭巡,突然撇了撇嘴,“你们两个倒联手对付起哀家来了。提醒你们一句,摄政王可不是傻子,若诚心认错,或许还能赢得一线生机,不要弄巧成拙!”

皇帝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外突然欢呼声如雷动,“黑河城到了!”

皇帝面色阴沉。

太后冷声道:“皇帝,接下来就是对你的审判时刻,终归是哀家养大的,哀家希望你平安!”

皇帝突然掀开帘子,大声叫着:“这就是皇叔住的地方吗?皇叔在哪儿?停车!朕要见皇叔!”

说完直接跳下马车,摔了个四脚朝天。

马嘶声响起,骑马的将士勒住马头,皱眉看着马蹄下的皇帝,“皇上,你这是闹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