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离主天地的第二日。
李大志哼着小调，带着两名容貌可人的女子，驾云落在李平安院落中。
他命两名侍女自行去后院厢房安顿，今后就勤快打扫，莫要等李平安他们回来时，这院子杂草丛生。
两位侍女欠身答应，快步去了后院。
李大志也不多管，这两个侍女他此前就叮嘱好了，跟脚也查清了，过来看门护院的罢了。
随之，李大志施展云遁之术，落入了地下香堂。
一旁地下大殿中，徐氏父子正在那叮叮当当地敲敲打打，这对爷俩现在正废寝忘食进行自走仙甲的改善工作，一旁已是立起了天帝李平安的神像。
这就叫喝水不忘挖井人。
自走仙甲专利所有人是李平安，他俩可不敢偷了。
李大志探头看了眼，也懒得过去寒暄，专心做自己的大事。
“清早起床没事干，过来给各位上炷香。”
李大志嘟囔着，然后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清、四皇，到了鸿钧老道画像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他道：“老师您别怪弟子上香上的勤，这是念您教导情，您也别怪弟子上香上的慢，弟子也是要消化您讲道的精髓之处，咱这个……诶？”
李大志端着三炷长香，看着渐渐荡起来的鸿钧画像，忍不住抻了下脖子。
啥情况？
这画像怎么还飘出了一个透明的巴掌……
“有话好好说啊老师！”
啪！
那透明巴掌将李大志拍在地上，李大志耳旁响起了鸿钧道人的冷哼。
随后那画像归于平静，一团云雾遮起了画上老道的面容。
这般情形，却是尽数落在了……
九天之上，太清草庐。
通天教主额头挂满黑线，嘀咕道：“老师不毁画像，还给了他一巴掌？”
“此间应是有老师的谋算。”
元始天尊缓声评价。
通天教主问：“大师兄，成圣机缘可是应在了李大志身上？”
“并未，”太清老子缓声道，“看他被打罢了。”
太极图上的情形瞬间化作了天外虚空，李平安与龟灵圣母正趴在一个隐形的气泡边缘，两人都施展了神通，各自如米粒般大小。
这是一种法相神通，李平安在路上现学现领悟的。
一般而言，法相神通都是让自身道躯放大，但李平安觉得……这东西反着用使用场景更广阔。
比如学孙猴子钻妖怪胃里东踹西揍。
此刻他们正在那隐藏起的小天地大阵外。
李平安道：“灵师叔，稍后不要直接出手，我们的目的是吸纳此地香火功德，我已经感应到，里面应该是有几名高手的。”
“啥高手呀？需要喊人吗？”
龟灵灵脆声道：
“我师父说了，只要你这边有需要，我立刻自戳掌心，他就会飞驰而来。”
“教主是能胡乱动的吗？”
李平安叹道：
“有问题咱们自己先解决，解决不了再喊师叔祖，再说师叔祖现在应该是在盯着西方教。
“师叔跟紧我。”
李平安取出沧月珠，沧月珠器灵微微闪烁光亮，那隐形气泡出现了一个缺口，露出了其内一方祥和之界。
两个米粒大小的人影闪入其中，那缺口自行闭合，在这片虚空中没有留下半点踪迹。
“好多生灵呀。”
龟灵灵的仙识已经笼罩整个小天地。
李平安却是微微挑眉，低声道：“来对地方了，我察觉到了三个被我标记过的西方教弟子，在西北方位躲着。”
“嗯？”龟灵灵问，“谁呀？”
“具体我也不知，我用天道推算下……两个准提弟子，一个接引记名弟子，一大罗两太乙，不过大罗金仙有些水分，好像是用了香火之道助力。”
李平安双眼微微眯了下，眼底寒光尽闪。
龟灵灵摸出了戮仙剑，俏脸上已挂满冰寒。
“不急，你我先在此地探查一番，”李平安道，“此地生灵众多，稍后莫要误伤了才是。”
一旁传来骆雪静的嗓音，主动介绍这片小天地的情形。
这个小天地被称作‘东甲六’，应该是西方教给此处弄的编号。
整个小天地是由三块远古洪荒的天地拼凑而成，三块陆地由几条大法力凝成的陆架桥连接。
骆雪静快声禀告：
“根据初步探查，此界有生灵三万万，但本身灵气也好、耕种之事也好，都不足以养活三万万之民，故各地多饿死之人。
“东甲六界由西方教全面掌管，已探查凶魔气息二百余，此间有神庙过万，每座神庙皆供奉虚无野神‘籁法女神’，与此前空濛界之天琥大神一般无二，都是聚拢香火的伎俩。
“与原本空濛界不同的是，此地直接由神庙掌管一方土地，凡人为神庙耕种、以进入神庙做僧侣为荣。”
李平安抬手打断了骆雪静的禀告，缓声道：“下去看看。”
“是。”
当下，他们两个米粒大小的身影悄悄落向附近的一座神庙。
神庙立于山峦之上，其上有大殿宫宇；
周遭有数十村寨，各处都是简单的茅屋草房。
村寨之中，家家户户供奉‘籁法女神’，每日三次祭拜是规矩，每个月还要拿着米粮、猎物、布匹，去神庙中交换‘香’和符水。
此间多凡人，凡人多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恍若东洲凡俗城镇遇到了灾年，而仙门还没来得及庇护。
李平安突然就明白，为何说生在主天地是凡人的幸事。
李平安隐起身形，自村寨之中走动，众生道没有刻意催动，却带来了众生心声。
各处传来了生灵的悲鸣，却也传来了些许欢笑。
前方村口传来些许喧嚣，两个油光满面的僧侣抓着长棍，将一名老者踹倒在地，手中长棍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打的那老者额头血肉模糊、不断惨叫。
村寨中却是家家闭户，原本还在外走动的人影，尽数跑回了自己家中，紧闭了门窗。
那两个僧侣口中骂骂咧咧说着什么；
大抵是这个老者没有按时去换香，以至于家中的神像断了香火。
李平安胸前的冰蓝吊坠轻轻颤抖，却被他抬手摁住。
李平安并未多看，身形遁去神庙中。
刚抵神庙，进了一层颇弱的阵法，靡靡之声就钻入众人耳中。
主殿神像前，十多名老僧侣与十多名庙内养的美姬缠绵悱恻，白花花的身体如肉虫般蠕动着，让李平安有些恶心。
主殿后侧，数百人影静静盘坐，他们双眼半睁，目中没有任何光亮，伴随着诵经声，一缕缕似有若无的金光涌向天穹。
——这些道兵来自于其它小天地，并非此地香火供养。
——他们在此地诵经，只是借此地香火功德延续自身寿元，等待被送去主天地。
李平安抬头看去，目中展露金光，见天空之中有一块巨大的浅红色香火功德之云。
此间功德，乃天琥大神当年功德的数倍；
此地已诞野神，而这个野神同样畏惧此间诸凶魔和西方教弟子，一直藏在此间沉睡，不敢有半点异动。
野神虽只是香火神灵，也是诞生前就开始产生自身意识，各个都挺聪明，且能感应到天道规则，遵循天道意志行事。
故，这般野神既不敢、也没想过与诸凶魔联手。
天道要灭凶魔，可能还要消耗天道之力，也需凶魔自身业障达到‘天地难容’的程度；
但天道要覆灭野神，不需消耗任何天道之力；
直接让野神的意识崩溃就可。
“可是，”龟灵灵传声问，“神庙地下有数不清的粮食，都放烂了呀，为什么不给凡人用呢。”
李平安并未回答，只是对着天空思索。
骆雪静解释道：
“这般便于控制凡人，让凡人为了生存而挣扎，既不会饿死，自身也没多少气力反抗。
“也不只如此，盐井为凡人必须之物，都被各处神庙控制，定点定量赏给一些表现好的凡人。
“这天地间唯一不受西方教掌控的，就是水源。”
黄龙真人闷声道：“该杀！”
“那杀了以后怎么办？”
李平安问：
“我们一起动手，屠掉此地凶魔，杀光这过万神庙内的僧侣，灭掉此界数百万道兵，并非什么难事。
“大不了就是杀上半个月。
“但之后呢？此地数万万凡人会因秩序崩塌而陷入混乱……那些凶魔若是报复凡人……他们眼中的这些凡人，应该就是生魂口粮吧……”
几道仙光离了李平安身体，化作了清素、紫遥仙子、黄龙真人、骆雪静。
清素瞧着李平安的面容，轻声道：“徒弟？”
“嗯？”
清素道：“勿以恶人恶行而自责，你我非教主，只能做好自身之事。”
“我知道的师父，我只是在担心这些，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庇护一下这些凡人。
“仙人征伐，他们必然会遭波及。
“空濛界离着此地太远，数万万凡人想搬过去也很困难，更别说要横穿大半个主天地外的虚空……”
李平安轻轻吸了口气，目光逐渐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