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心动小屋》的第23天。
吃过早餐之后，陈默和吴予就坐车出发前往围棋馆。
他们将要去面见一位很重要的对手——小吴予的好闺蜜/棋道宿敌：路路八段！
“小予，你看起来好像有亿点紧张啊。”
陈默扭头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小姑娘，只见她抿着嘴，低头看着自己记在笔记本上的好几页战术。
她已经保持这个动作很久了，就连攥着笔记本的手指关节处都有点发白。
“紧张？”
吴予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没有没有，我的心态很平和的，一点都不紧张，而且……我跟路路都是老对手了，怎么可能紧张的，绝对不可能。”
她嘴里重复着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
“还不紧张呢，我手心都被你给捂出汗了。”
陈默示意她去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掌，小姑娘攥的很用力，再加上天气燥热，此刻手心已经满是汗水了。
“是天气热，怎么能赖我呢。”
吴予摇摇头，表示自己绝对不背这个锅。
说话的同时，她就已经把陈默的手松开了，然后抽了一张湿巾递给他。
“是是是，天气热，跟你没关系。”
陈默有些敷衍的点点头，随手接过湿巾，但并没有给自己擦手，而是把小姑娘的左手抓了过来，借着帮她擦手的机会凑近了些，然后伸手揽住她柔软的小蛮腰。
“喂，现在可不是临时情侣关系。”
吴予吓了一跳，然后连忙把陈默的手拿开，同时手指隐晦的指了指前面开车的司机老王。
两個人私底下亲密一点还挺好玩的，可眼下毕竟还有外人在呢，这让小姑娘有点放不开。
“……行吧。”
陈默收回手掌，然后握着小姑娘的手不松开，笑着说道：“小予，不要有什么压力，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跟路路又不是敌人，对吧？这只是一场非常普通的友谊切磋而已，输赢都无关紧要的，尽力就好、开心就好。”
“我不想输。”
吴予摇摇头：“以前我不在乎跟她的输赢，因为我知道自己跟她有差距，而且差距越来越大，根本不可能赢得过她，所以我一直都拿她当做老师、前辈看待……但现在不同，我想赢。”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我好不容易看到赢的机会。”
“……”
陈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大致可以理解小姑娘的想法。
自从她陷入瓶颈之后，她跟路路的棋力差距就越来越大了，虽然心里也很不甘，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佯装不在意、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可眼下，她好不容易看到了赢的机会，自然不愿轻易放弃，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会死死地抓住手里的救命稻草一样……
曾经的路路是远不如她的，但现在却比她高两段，这几乎都快成小姑娘内心的执念了。
“我有点理解你在过去的五天里，为什么这么拼了。”
陈默轻声感慨。
对于这个单纯又骄傲的小姑娘而言，此次与路路的对弈，确实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陈默……”
吴予犹豫片刻，低着头，小声说道：“8月初就是世界赛了，下个月我要拿出大量的时间精力用来训练和备战，可能……会跟前几天一样忙的。”
她想到了昨天下午，两个人的对话。
因为她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着练棋和思考战术，无意间冷落了陈默，让后者有些不高兴。
这还只是五天呢。
而等到《心动小屋》结束后，面临即将到来的世界赛，她要拿出一个月的时间进行备战……这跟刚谈恋爱就异地，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了，甚至比异地恋还可怕。
毕竟——
异地恋至少还能在下班、放学之后，抽出时间煲电话粥。
可如果要练棋和备战的话，那他们可能连煲电话粥的时间精力都没有，每天睡觉前是围棋、睡醒了还是围棋，必须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围棋上，才能够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一个月啊……”
陈默安静了很久，开口询问：“那世界赛以后呢？”
“世界赛以后啊……那肯定就有时间了啊，到时候我可以天天陪着你的。”
吴予连忙回答。
“你不是还想冲击史上第一位女九段吗？不是还要当围棋老师、跟徐清老师一样致力于围棋事业吗？”
陈默随口询问。
“唔……梦想和现实总归是有出入的嘛。”
吴予想了想，扭头看向他：“以前想把时间精力都放在围棋上，是因为我的生活就只有围棋，但现在的话……我觉得围棋只是一份工作、一份感兴趣的兴趣爱好，我不太想让围棋占用我生活中太多的时间，还是想要好好的热爱生活、享受生活。”
这话等于是告诉陈默，她不会为了在围棋领域有所成就，而放弃生活中的美好，以后她会把重心都放在生活上。
“事业和生活并不冲突的，只要经过权衡、不要顾此失彼，就可以了。”
陈默轻声说道。
他并不想把小姑娘束缚在自己的身边，他希望对方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儿，嗯……只要记得回家吃饭就好。
“我会权衡的，你放心好啦。”
吴予点点头。
“就是这一个月有点难熬啊。”
陈默叹了口气：“刚在一起就要这样……”
吴予抿着嘴，扭头看向窗外的风景，一言不发。
小姑娘也很想抛下一切，去跟陈默一起享受甜甜的热恋期啊，但是……围棋毕竟是她坚持和热爱了六年之久的事业，连续三届世界赛的失利又让她实在是意难平，她太珍惜这次世界赛的机会了。
而且——
‘如果这次世界赛还是不行的话，那我可能就再也没有上世界赛的机会了……’
小姑娘抿着嘴，看向窗外风景的眼神有些落寞。
……
很快，黑色轿车抵达围棋馆外面的停车场，陈默和吴予从车内走出来，朝着围棋馆走去。
“小予，别忘了我经常跟你说的。”
陈默扭头看向身旁的小姑娘，笑了笑，轻声说道：“不论路路的攻势有多凶残，你都不能有任何的犹豫和后退，即便这样做有可能会让你陷入劣势……记住我给你讲解的那些应对思路，置之死地而后生。”
吴予同样扭头看着他，重重的点点头：“我记住啦，放心吧。”
陈默很难对这个平时总是怂怂的小姑娘放心，但此刻也只能笑着表示自己很放心。
然后——
两人就进了围棋馆。
而就在陈默和吴予进入围棋馆，正要寻找路路的时候，却发现在不远处的茶水室里，徐清老师、路路、以及另外几名陌生人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他们都是围棋行业里很厉害的前辈。”
吴予很小声的在陈默耳边说道：“那个没有头发的是杨晓前辈，他是几人里面唯一一个九段棋手，另外几个都是资历很老的八段棋手，跟老师差不多是同一时期定段的。”
“哦哦，那是挺厉害的。”
陈默恍然的点点头，然后扭头询问：“这些人都是你的前辈，你要去打个招呼吗？”
“唔……”
吴予犹豫了下，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他们好像在谈论什么事情，我在外面等他们谈完就好了。”
她有些社恐，轻易不想进入这种人数过多的场合。
“那咱们去走廊站一会儿吧，随便聊聊天。”
陈默说着，就要招呼吴予去旁边走廊晒晒太阳。
但还没等他迈步呢，吴予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的手机来电铃声是非常简单的手机自带音乐，朴实无华。
“是路路打来的电话。”
吴予连忙拿出手机，当看到来电显示居然是路路的时候，她抬头朝着玻璃墙那边看去，就瞧见路路正朝着她招手，而徐清老师和杨晓前辈等人，也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被发现了呢。”
吴予抿着嘴，有点不开心。
对于社恐人士而言，最头疼的就是遇到这种场合，要跟一群不怎么熟悉的前辈们打招呼。
“既然被发现了，那咱们就过去吧。”
陈默耸耸肩，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打个招呼而已，他们又不会吃人，而且，你还记得自己参加《心动小屋》的初衷是什么吗？”
“摆脱社恐~”
吴予嘟着樱桃小嘴。
她参加《心动小屋》的初衷就是为了摆脱社恐，结果，社恐没治好，依赖症倒是患上了，现在只要陈默一离开她的视线，小姑娘就感觉自己莫得快乐了。
“走吧。”
陈默笑了笑，下意识伸手要牵起她的小手，拉着她一起过去，但胳膊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们在大家面前还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呢，牵手不太合适，于是做了个招呼的动作，示意她跟上来。
“哼哼哼~”
陈默的下意识动作并没能逃过小姑娘的眼睛，她嘴角上扬，有点愉悦的轻哼了两声，然后迈步跟了上去。
……
“老师好，杨老师好，刘老师好……”
吴予就像是个小学生一样，客客气气的跟前辈们问好。
而陈默打招呼的方式很简单，他只是笑着说了句‘前辈们上午好’，然后就在徐清老师的招呼下，顺势坐在了吴予的身旁，把吴予和几位前辈隔开，避免目光对视，这样一来，社恐的小姑娘就能自在许多。
“前辈不敢当。”
杨晓笑了笑，目光温和的打量着陈默，轻声问道：“莪听说，你击败了吴镇山老先生？”
这才是他对陈默印象深刻的原因。
吴镇山老先生是什么人啊，哪怕他已经年近六十，哪怕他已经退役二十余年了，可他在世界棋坛里的地位依旧不可动摇，昔日的冠中冠、王中王，曾横扫一个时代的‘棋圣’。
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体能和计算力都开始下滑，早已经不复当年的鼎盛时期，可吴老先生这么多年深耕职业围棋，即便体能和计算力跟不上，但凭借着多年积累的经验和日复一日的学习钻研，他的棋力依旧不输给任何一位顶尖九段棋手。
陈默能够击败吴镇山老先生，足以说明他的棋力早已经抵达九段的层面了，哪怕是杨晓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打败他，自然也不敢在陈默面前自诩前辈。
“侥幸而已。”
陈默笑着摇摇头：“我性子比较急，喜欢与人下快棋，吴老先生习惯了职业围棋，不习惯我这种跳脱的思维，这才被我侥幸占了便宜，如果是正式比赛的话，那我肯定不是吴老先生的对手。”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没有侥幸一说。”
杨晓笑了笑：“吴老先生对你称赞有加，认为你的棋力在夏国年轻一代中称得上最强，这还是吴老先生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这让我有些好奇，所以就想请你与我切磋一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切磋？
陈默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徐清老师和路路。
“杨晓九段是【夏国围棋协会】的副会长，本来这次轮到他带队参加世界赛的，但吴老先生觉得他不光年纪大、棋力还挺一般的，所以就把推荐票投给了你……”
徐清老师用随意的语气说道：“人家这是不服气，所以特地来找你比划比划。”
“呃……”
陈默愣了下，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人家好歹也是个九段棋手啊，围棋界天花板级别的存在，你们一张口就是‘年纪大了’、‘棋力一般’，这样真的合适吗？
“咳咳……”
杨晓也有些尴尬，摆摆手，哭笑不得的说道：“徐清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啊……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有点儿不服气，但这次找你切磋，并不是想跟你抢夺带队的资格，只不过是想看看吴老先生推荐的人，到底是不是比我强而已……说实话，带队参加世界赛，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不是好差事吗？
回想起夏国围棋近几年在世界棋坛上的表现，陈默顿时恍然。
带队参加这样的比赛，赚钱归赚钱，但一回国就挨骂也是真的，很多前辈已经不缺钱了，自然不想为了挣钱把自己的一世英名给压上去。
“杨老师看得起我，想找我下棋，那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陈默笑了笑，就直接答应了下来：“看看杨老师什么时间有空，咱们约个时间下一盘吧。”
“好。”
杨晓笑着点点头：“我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是没时间了，有好多事情需要忙碌，而且，跟同段位棋手对弈，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这样吧，七月初，你觉得可以吗？”
“当然可以。”
陈默思索了一下，到时候自己除了下围棋和写小说之外，好像也没别的事儿，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
陈默是个比较健谈的人，跟几位围棋界前辈虽然还是头一次见面，但借着探讨围棋的机会，双方聊得也都颇为愉快。
在陈默身旁，吴予看着大家畅谈，她抿着嘴，感觉自己就跟个小透明一样。
不会说话，棋力也一般，在座的众人之中，她的棋力都是最菜的……
“小予，咱们去下棋吧。”
路路注意到她的拘谨，于是开口说道：“正好我也想检验一下，你这近半个月的学习成果，徐老师跟我说，你最近的进步很大，我还蛮好奇的。”
“啊？”
吴予一怔，然后点点头：“好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路路忽然提起下棋的事儿，但她还是连忙答应下来，相比起坐在这里当个透明小哑巴，她还是更喜欢待在棋室里安安静静的下围棋。
“小予最近的进步确实蛮大的。”
陈默扭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轻笑道：“路路，你跟她对弈的时候，最好不要轻视大意，不然的话，我很担心你会输给小予。”
“我会输？你简直在开玩笑。”
路路摇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相信。
“那就拭目以待好了。”
陈默耸耸肩：“提前跟你剧透一下，现在的小予，已经跟过去的小予不同了，等会儿下棋的时候，她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是嘛！我求之不得！”
路路乐了：“她如果真能让我大吃一惊的话，那我就请你吃午餐，要是不能的话，那就你请我吃。”
“可以啊，没问题。”
陈默笑着点点头，然后又问：“那如果小予能赢你的话，你请我吃一个月的午餐呗？”
“行啊。”
路路摊了摊手，表示无所谓。
吴予陷入瓶颈期的问题，不光困扰着小姑娘自己，还困扰着路路，如果陈默真能让小姑娘有所突破的话，那别说是一个月的午餐了，一年都行。
……
陈默和路路的对话，成功引起了杨晓等人的好奇心。
在他们的一致请求下，徐清老师又问过了吴予和路路的意见，在征得二人同意之后，就决定采用现场直播的方式。
也就是——
吴予和路路在棋室里对弈，而他们则是通过会议室的投影仪去连通棋室里的摄像头，以此来观战。
“这样的话，你会紧张吗？”
陈默低声询问。
这姑娘既社恐又胆小，跟不太熟悉的人坐在一个房间都会觉得不自在，陈默有些担心，如果让这群前辈观战的话，会不会影响到她的发挥。
“不会紧张啊。”
吴予摇摇头，在他耳边很小声的说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再怎么说，我也是参加过三届世界赛的选手啊。”
言下之意是：自己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而且见过不止一次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被观战而影响发挥呢？
“……你说得对。”
陈默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度在意她了，总以为她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但事实上，小姑娘也是经历过很多大场面的，从成为职业棋手到现在，六年多的时间里，她早已经从萌新变成萌新眼中的前辈了。
……
棋室里。
吴予和路路面对面而坐。
因为外面有一众大佬在通过摄像头观战的缘故，所以也就省去了记录这一步骤，因此，房间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小予，陈默今天很膨胀啊，他居然说，我可能会输给你。”
路路漫不经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