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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终于回京

听了朱允熥说的,老朱缓了许久,才终勉强调节了过来。

“让秦世子进来。”

老朱开了口后,魏良仁叫进来了朱尚炳。

听到是一回事,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见到朱尚炳一身孝服进门,老朱的情绪瞬间又低落了很多。

“孙儿拜见皇爷爷。”

朱尚炳进门后,先冲老朱见了礼。

“你爹...啥时候走的?”

朱樉坏事干尽,屡屡让老朱失望,但毕竟是割舍不断的亲生父子。

说到此,老朱哽咽了。

“十一月十九日戌时。”

“当天晚饭端上桌后,父王先吃了樱桃煎,还没吃完便觉腹痛如绞。”

“随后差人去喊医士,医士赶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父王便已经神志不清七窍出血了。”

“但医士仍给父王做了急救,给父王灌了绿豆汤,但那毒发展的太快,绿豆汤才刚灌到一半。”

“父王,他就...”

朱尚炳话说到这里,便开始呜咽着抽泣了起来。

“坐下说。”

朱允熥搬了把椅子,放到朱尚炳跟前,搀扶着朱尚炳坐下,又递来了魏良仁准好好的帕子。

朱尚炳擦了眼泪,沉淀了一下情绪。

这才,又道:“之后孙儿命医士迅速对父王吃的饭菜进行检查,查到只有那盘樱桃煎之中有毒。”

“于是迅速缉拿了所有能接触到樱桃煎的人,最后查出是三个厨娘共同谋害父王,在樱桃煎中下了毒。”

说完了大致情况,朱尚炳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娘才死没多久,这又死了爹,家中那么重的担子突然落上来,伤心不说压力也挺大的。

“皇爷爷,从西安回来一路除了在沿途驿站换马外,连吃饭都是在马背上的,不如先让尚炳去休息吧。”

“等回了西安,王府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他去处理呢。”

朱尚炳进京就是为报丧的,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再多留也没啥意义了。

“来,过来。”

老朱抬了抬手,招朱尚炳过去。

朱樉好歹在老朱身边长大,对老朱都畏惧的很,更别说根本没见过老朱几面的朱尚炳了。

被老朱招呼,朱尚炳有些忐忑。

但又不能不应,只能挪动着小碎步,慢慢走到老朱跟前。

“你爹走了,往后王府的事情,以及镇守西安就需你来做了。”

“别学你爹,要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民,中间无愧于良心。”

老朱在朱尚炳肩膀拍拍,语重心长安慰了几句。

朱尚炳受宠若惊,愣了片刻之后,才终反应了过来。

“孙儿谨遵皇爷爷教诲。”

老朱背着手离开御案,走出了几步之后,开口道:“走吧。”

朱尚炳和朱标还有朱允熥打了招呼后,拱手退了出去。

在朱尚炳走了之后,老朱失神良久。

硕大的屋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有座钟滴滴答答一声声敲着。

过了许久,老朱这才喃喃开口。

“朱樉生在至正十六年,那一年咱打下和州,被父帅任命为总兵官,在和州镇守。”

“也是在这一年,父帅病逝,咱做了左副元帅,掌滁州和和州的兵权,至此咱在义军中有了话语权。”

“洪武三年,咱开始分藩诸王,朱樉藩王中年纪最长,咱给他封了秦王,镇守西安。”

“洪武十一年,朱樉同朱棡,朱棣,朱橚四人一同外出就藩。”

“自咱决心分藩开始,就不乏给咱分藩之策泼冷水的人,为了能让分藩诸王的政令得以实施,咱不知杀了多少人。”

“只可惜,那些逆子在封地恶性昭彰,屡屡触犯律法,不知干了多少烂事混账事。”

“他们的所作所为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着咱,咱当初的分藩之策确实错了,而被咱杀的那些阻止咱分藩之人才是对的,那些人全都被咱给误杀了。”

“你们说咱错了吗?”

看得出来,老朱因朱樉的死打击不小,即便真的错了,这个时候也不知指出的绝佳之机。

朱允熥看了看朱标,并没有回答老朱。

“爹,要不去外面走走?”

朱标扶着老朱,同样没有回答。

刚开始分藩诸王的时候,朱标或许没看出啥问题。

但现在,那些诸王不法之事越做越多,已逐渐成为当地欺民害民最甚之人。

不过才第一批藩王就已经这样,等将来分藩出去的藩王越来越多,类似于这种的行为只会越来越多。

“咱小的时候你爷爷奶奶就死了,等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你娘又走了。”

“咱这辈子啥没经历过,就这点事情还击不跨咱。”

“更何况,就那逆子做的那些事情,他能有今天这结局,咱一点儿都不稀奇。”

“咱在告诫老三的时候就曾与那逆子说过,庖厨所接触的都是入口的东西,苛待谁千万别苛待了他们。”

“他们要想搞死你,不是你每餐试個毒就能预防得了的。”

“那逆子但凡要是听咱的,又何至于有今天的结局。”

老朱最终说着不在乎,但嗓音之中的哽咽之色,以及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落寞,那可骗不了人。

“你说,你都知道啥?”

老朱甩了朱标几次,始终没能成行,最后只能任由朱标扶着,重新走在御案之前坐下。

“孙儿...”

朱允熥看了看朱标,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

“说吧。”

朱标开口后,朱允熥这才继续。

其实,这些东西根本瞒不住老朱。

“据尚烈所说,二叔迫使宫人给邓氏殉葬,这才激起了宫人的不满。”

老朱现在正是悲痛的时候,知道了大致的情况就行了,至于剩下的那些能瞒着还是瞒着吧。

“哼!”

“咱就知道。”

老朱冷哼一声,并没冲散了悲痛。

就在这时,门口的内伺走进来。

“禀陛下,方指挥使求见,”

“让他进来。”

老朱二话不说直接应允。

话落不久,方成洋走进。

先是见了礼,在确定他将要说的这些不用避讳朱标和朱允熥后,方成洋这才开了口。

凭借着锦衣卫的固有渠道,方成洋对朱樉薨逝所了解的情况,远比朱允熥从朱尚烈嘴中听了一嘴更详细。

要多少宫人殉葬,激起了多少宫人的不满,又为何是那三个宫人要下毒。

方成洋详细说了一大堆。

邓氏虽被老朱严令不准进王陵,但以朱樉对邓氏的喜欢,又如何舍得让她一个土坟包了此一生。

于是花重金请了风水先生为邓氏勘测墓穴,又大肆搜刮金银之物充当邓氏的陪葬品。

之后,更是诛杀了伺候过邓氏的所有宫人给邓氏陪葬,为了邓氏到了那边仍不受欺负,还有数百护卫也被诛杀。

而那三个妇人都是王府的老人了,儿孙都在王府效力,且都在此次被朱樉诛杀殉葬之列。

听了方成洋的话,老朱所有的悲痛都化成了愤怒。

先不说朱樉坚持高规格厚葬邓氏是否是抗旨不遵,为了给邓氏殉葬诛杀了这么多人,绝对够丧心病狂。

“混账!”

老朱站起掀翻御案,用力过猛没能稳住身形,完后踉跄几步即将摔倒。

“爹!”

“皇爷爷!”

朱标和朱允熥随即上前,一左一右扶住老朱。

现在的老朱也是快七十的人,这么摔上一下很难保证不会出问题的。

“陛下,西安的消息就这些了。”

在朱标和朱允熥搀扶着老朱坐下之后,方成洋担心之余这才开了口。

其实,早在朱允熥和朱尚炳还没进京的时候,方成洋就已经收到了西安的消息。

知道朱允熥还在路上,方成洋特意把消息延后了些时间,等着朱允熥见了老朱后他才过来的。

他提前把消息送过来,就不能体现出朱允熥为了朱樉的事情昼夜兼程往京中赶的辛苦了。

老朱缓了片刻,自我调节之后,这才挥挥手打发走了方成洋。

“宣任亨泰来。”

朱樉再咋混账,也不能耽搁了安葬,谥号必须得尽快定了。

还没到下值时间,任亨泰就在衙中。

没等多久,便过来了。

老朱没有开口的架势,最后还是朱允熥代为做了陈述。

“二叔薨了,礼部尽快拟个谥号过来吧。”

朱尚炳一身孝服进京,这么长时间过去,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听了朱允熥的话,任亨泰没有任何惊讶,只是问道:“不知这谥号该如何定?”

有好谥,有恶谥,也有中谥。

到底如何定,得由老朱说了算。

对任亨泰的这问题无论是朱允熥,还是朱标都没有代为回答的权力。

“谥号是评定一个人生前的功过是非,你说该咋定?”

被老朱怼了一顿后,任亨泰讪讪的有些尴尬,但至少有了底气。

“臣马上去拟。”

在任亨泰走了后,老朱很快开了口。

“陕西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说处理完算处理完了,说没处理完还有些收尾的事情。

“差不多了。”

朱允熥满脸疲态,谄媚道:“孙儿自月初进汉中卫开始,好几天没合过眼,之后又一路马不停蹄赶回来,实在太累了。”

“能不能先让孙儿睡一觉,再详细回禀陕西的具体情况啊?”

汉中卫折射出来的是整个卫所的情况,以老朱现在的这种状态,实在是不宜商讨这些。

“是啊。”

朱标知不知道朱允熥的意思不得而知,但在朱允熥才刚说完,马上就上来圆场。

“允熥一路赶回来的确辛苦,陕西的事情又没有啥迫切要解决的。”

话说完,又问朱允熥。

“没有啥迫切的吧?”

朱允熥摇头。

“先让允熥去休息,饭点也快到了,您也吃了饭再处理后续的吧。”

朱标相劝的同时,不仅打发走了朱允熥,还帮老朱收拾起刚被魏良仁整理出来的奏章。

“爹,歇会儿。”

朱标非扶着老朱歇,对自己的好大儿,老朱也不忍心拒绝。

最后,跟着朱标站起。

有朱标照顾着,朱允熥也不用担心老朱了。

从乾清宫出来后,朱允熥回了东宫。

在陕西那么久,担心受怕劳心费力的,好不容易才回来,管他啥时候呢,肯定得先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

“于实...”

扯着嗓子喊来于实,刚想吩咐烧热水来。

还没说出口,突然觉肩膀处刺疼外,还有些湿漉漉的、

伸手一探,伤口又出血了。

洗屁的澡,叫卢志明吧。

“殿下...”

于实看到朱允熥手里的血,不用朱允熥多说,当即就冲着外面跑。

“奴婢去喊卢院正来。”

卢志明为照顾朱允熥的伤势,随朱允熥带着朱尚炳率先赶了回来。

等卢志明过来的时候,孙前已经帮着朱允熥褪下衣服,露出了肩膀处裂开的伤口。

“殿下已经回京了,真得好好歇几天了,真不是臣危言耸听,这样反反复复出血真会出大问题。”

卢志明没阻止朱允熥换马不换人往京中赶,但唠唠叨叨的毛病却还保留着。

“知道了,知道了。”

朱允熥靠在床榻上,不耐烦应了声。

“回了京也没啥时候了,孤听你的歇着就是了。”

“孤现在还痛着呢,你想要说啥也得先给孤把药上了再说吧?”

其实,卢志明刚一进来便已经打开药箱给朱允熥准备药膏了。

朱允熥话才刚落,卢志明的药膏便弄好了。

止了血,上了药。

卢志明又叮嘱朱允熥好好养着,这才终于慢吞吞退了出去。

在卢志明之后,朱允熥就睡了。

自从开始到陕西,因心中装着事,一直都没等睡过个好觉。

全身心放松踏踏实实睡到自然醒醒来后,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

就连这次身上受过的伤,也在这个时候不是钻心的疼,就是刺骨的氧。

随着这些种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而来,朱允熥这才终于感觉到陕西这一行真的挺不容易的。

简直危机从从,差点就没回来。

见到朱允熥醒来,于实赶忙上前。

“陈二开着火呢,殿下要吃饭吗?”

不是于实问起,让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觉搞的,他都忘记吃饭了。

“吃。”

“让陈二现在就做。”

陈二早所有的食材都备好了,朱允熥一声招呼,当即就开火。

等饭菜全都端上桌,不过也就只用了半个时辰而已。

朱允熥的伤恰好就在右肩膀,不知是再次出血的缘故,还是因精神放松下来感觉到了疼。

反正连筷子都抓不稳了,于实喂的又实在不合心意。

最后,一桌子美味佳肴,用勺子才终于干掉。

熟悉的口味,熟悉的食材。

等朱允熥吃饱喝足,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

睡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啥睡意,朱允熥正打算去外面透口气,走到门口便听得院子里有动静。

不用朱允熥询问,于实便特别有眼力劲儿的上前回了句。

“太子刚回来,在院里坐着呢。”

不管咋说,朱标和朱樉手足之情不可抹杀,朱樉年轻轻的突然薨逝,朱标肯定会伤心的。

朱允熥拉开了门,在朱标旁边坐下。

“爹。”

听到朱允熥的声音,朱标也没回头。

顿了良久,这才道:“大明开国的时候孤只有十三岁,那时候孤就要在文臣武将辅佐下处理东宫事务。”

“你皇爷爷对孤期望很甚,孤只能努力学习争取不让你皇爷爷失望,但毕竟终究是个少年人。”

“私下里总会有疲怠,每每累了之后孤就会坐在这儿看星星,你二叔三叔四叔他们几个知道了也会参与进来。”

“那时候,那三叔四叔年纪小不懂事,看的只有星星的好,只有你二叔看出了孤的心思。”

“有一天他突然问孤要不要去宫外玩,孤明知道不可为却还是跟着你二叔偷偷溜了出去。”

“孤记得很清楚,你二叔带孤去了钟山,去了秦淮河,吃了五香蛋,蟹饼。”

“刚到一半就便被你皇爷爷派的人找来了,你皇爷爷认定是你二叔带坏孤的,把你二叔吊起来打。”

“无论孤咋解释,你皇爷爷就是不信,而你二叔不管咋被打,至始至终也都一口咬定是他把孤撺掇出去的。”

“人都说孤仁慈友爱兄弟们,其实他们又何尝没有保护过孤。”

说到最后,朱标抹了把眼角。

朱标和朱樉昔日的兄弟情义不可否认,至于现在这份情义是否还在,朱允熥实在不敢保证。

倘若朱樉真对朱标有兄弟情,那他当初求援的时候朱樉就不应该拒绝。

那真是千钧一发之际了,幸好得益于他的运气足够好,不然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朱标有可值得感叹的手足之情,朱允熥对朱樉这位二叔还真没啥可说的。

至于劝朱标节哀之外,不过都是些过嘴的话,对朱标没啥实质效果。

朱允熥顿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有个事情,儿子想听听爹的意见。”

听到这,朱标严肃了很多。

“是你二叔的?”

“说吧。”

朱允熥想了一下,组织了语言。

“二叔正妃洪武二十六年的时候就被二叔囚禁了,住在一处破破乱乱的院子房间里还到处漏风。”

“王氏满身的颓然之气,尚烈说二叔和王氏早没了夫妻情分,不想让王氏给二叔殉葬,而王氏又说死没啥,但不想和二叔同穴。”

听罢,朱标愣了下。

“早在之前回来的时候,你二叔说王氏身体欠佳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当初娶王氏的时候你二叔就有些不愿意,后来娶了邓氏你二叔对王氏就更不满意了。”

“洪武二十四年孤巡视陕西的时候,孤还曾见过王氏一面,那个时候你二叔和邓氏出双入对,偏把王氏排除在外。”

“这个事情孤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吧。”

随后,朱标招了招跟朱允熥过来的于实。

“去取坛酒来。”

于实领了命,很快送上酒。

“睡了一天了,正好陪孤聊聊。”

“来,给孤倒上。”

朱标拿起碗,让朱允熥倒酒。

朱允熥给朱标倒上后,又招呼了于实,道:“咋才能拿了一个碗,再去取一个来。”

于实迟迟不动,朱标也随即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