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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故事有些揪心

门口那驾马车还在,估摸着是怕遇上沙暴,路上不好走。

客栈老板娘说道:“二位,今日天色不好,估摸着是要起沙暴,我觉得二位还是多待一夜吧,若是嫌挑费太高,那屋子我就不收钱了,二位吃饭给些零碎银子就行。”

此话一出,刘景浊就愿意与她多聊聊了。

“老板娘,此地荒郊野外的,怎的在这儿开起了铺子?靠近城镇不是更好吗?”

妇人摇摇头,苦笑道:“不瞒二位,我的身份,靠近城池容易惹事儿,在荒郊野外盖起这客栈,倒也不是为挣钱。先夫也是江湖人,管了个闲事,结果本事不够,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没法子报仇,也只能做他活着时最想做的事儿,开一间客栈了。”

刘景浊好奇问道:“既然是江湖人,为何想要开一间客栈?”

妇人抿了一口酒,微笑道:“他呀,想要开一间客栈,在这客栈之中,若是有人寻求帮助,他就去帮忙,也就是想着行侠仗义而已。只可惜,我能做到的,也就是为路上歇脚的客人一个歇脚地而已。”

顾衣珏已经坐去一旁,很明显,刘景浊是不走了。

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听见了一个为多管闲事而死的故事,自然要多管闲事的。

刘景浊轻声道:“想要做到夫人先夫想做的事儿,不容易的,最起码也得拳头大。”

妇人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说话间,二楼走下来一个面色煞白的老者,刘景浊粗略看了一眼,这老者伤势不轻,也是被重拳所伤。

只不过,瞧这身上轻甲,也不像是大月的制式甲胄。

四位随从赶忙走去扶住老者,其中一人轻声道:“老爷子,你放心歇着,不必下来的。”

老人却是一笑,摇头道:“终究是个活人,再不活动一番,那就长毛儿了。”

让开随从,老人缓缓下楼,与刘景浊并未有什么言谈,而是走去先前四人坐得桌前,做出个噤声手势,以中土官话说道:“就喝一口,千万别让那小姑奶奶知道。”

刘景浊哑然失笑,看来也是个好酒之人。

回去落座,顾衣珏立马传音说道:“七十里外有大约三甲骑兵在往这儿赶,估计是风沙太大,速度不快。里边儿有有一位归元气巅峰武夫,一位神游境界的炼气士,还有两个金丹修士,几个山河境武夫,多半是冲着他们一行人来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传音道:“到时候看,不着急出手。待会儿你分出一道分身出去逛一圈儿,大致问一问周遭山神土地之类的,看这客栈老板娘说的是不是实话,若是实话,老板娘亡夫是管了什么闲事儿惹的祸,问清楚。”

顾衣珏点点头,随后朝着趴在柜台的妇人喊道:“酸菜什么的总有吧?下碗酸菜面行不行?”

妇人点点头,笑道:“这个是有的,稍等,我立马儿去做。”

结果那边儿刚喝了一口酒的老人急忙转头,高声道:“若是方便,烦劳给我们也下几碗,我们六个人,就六碗吧。”

妇人点点头,当然方便了。

刘景浊与顾衣珏各自喝了一口酒,年轻人取下佩剑立在桌边,微笑道:“顾峰主,想吃肉这一路上就可劲儿吃,回山之后再想吃肉可就要开小灶了,我家小豆子可吃不了荤腥。”

并未传音,闲聊而已。

顾衣珏点点头,这倒没什么,毕竟这么大岁数了,口腹之欲其实早就淡到几乎没有了。出十万大山之前,他顾衣珏都有百年未曾吃饭了。

不过顾衣珏有些好奇日后山头儿靠什么挣钱,于是笑着询问道:“咱们山头儿,吃什么?”

市井之中对于仙人的幻想,都是想要什么有什么,好像仙人就是喝风饮露。可事实上,没有挣钱门道的山头儿,始终发展不起的。

穷文富武,炼气士于武道相比,当然是炼气士更花钱。

只说淬炼本命剑一事,就要以天材地宝去砸的。退一万步,寻常一把灵兵要跻身仙兵品秩,就得砸多少钱?

刘景浊摇摇头,无奈道:“真没想好,这个等日后真正开山之后再做定夺吧,反正饿不着你。”

说话时,刘景浊暗自传音道:“我倒是可以画符炼丹去兜售,可光凭我,总是不行的。到时候看能不能赊账购买一艘渡船,走神鹿斗寒二洲的商贸路线,只能是沿路低买高卖,挣些差价了。”

顾衣珏诧异传音:“你不是景炀的椋王殿下?从皇室手里要些挣钱门路不行吗?”

同时开口道:“实在不行,咱们就也开客栈,开酒铺。”

刘景浊笑道:“主意不错,正好在咱们山头儿那边,官场都有熟人,不说能帮忙,起码也是没有阻拦。”

“实话告诉你,十年之内,我会跟景炀王朝划清界限,很可能会形成一个反目成仇的局面,但只是外人看来的反目成仇。我的身份太过敏感,不弄好这些事情,会给景炀招来祸事。”

顿了顿,刘景浊传音说道:“你是不是见过我的佩剑?”

顾衣珏撇撇嘴,开口道:“那就到时候看吧。”

既然刘景浊问了,顾衣珏便点头道:“见过,两百年前,我游历之时见过一对神仙眷侣,男的那位,就是背这两把剑。”

刘景浊传音道:“恐怕你所见二人,是我爹娘。还有些事儿,我也不瞒你,我是远古守门人一脉,我娘是青鸾洲姬氏一族的圣女,曾经是。清溪阁你总该知道吧?那是我娘一手创立的。我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仇家,极其复杂,首先,九洲之根基所在,如今天下,就我一人知晓。其次,我的存在,是人世间一个极大变数,所以很多人想杀我,却不敢杀。更多人是想我死,可没本事。就连我那所谓亲舅舅,对我都有数次截杀。”

顾衣珏撇撇嘴,“我有剑,我怕啥?反正都上了贼船,还能跳下去怎的?”

不多久,老板娘端着个大盘子,里边儿是大碗。几碗面端来,老板娘笑着说道:“听二位大侠言语,是有那开宗立派的想法?”

刘景浊摆摆手,笑道:“哪儿敢说什么开宗立派,只不过受了祖上余荫,家乡有几座山头儿而已。”

结果一旁的老者叹气道:“年轻真好啊!我要是年轻几十岁,还当什么将军,也学你们找个山头儿,当山主去了。”

刘景浊对着老者一抱拳,笑道:“那也不是,我年少时也当过边军斥候的,庙堂、沙场、江湖,此三者,都是我们男人向往之地。”

老者哈哈一笑,接过酸菜面,高兴开口:“就冲小友这话,若不是我有伤在身,定要与小友碰上一杯。”

刘景浊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家祖上不是学拳的就是学医的,碰巧了,我二者都略懂,打老将军下楼之时,我就瞧出来了,又不好贸然开口。既然老将军已经说了,小子正好又有医术傍身,如若不嫌弃,小子倒是可以为老将军瞧一瞧。”

老人摆摆手,笑道:“不用不用,与小友医术无关,只不过,我这伤势乃是受重拳所伤,什么情况我自个儿清楚的。”

刘景浊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很快便又到夜里,毕竟是闲来无事,日子就过得很快了。

刘景浊在屋中刻章,顾衣珏咋舌道:“你这练剑法子有些太过不寻常了。”

刘景浊笑道:“以小练大而已,有什么不寻常的?”

顾衣珏撇撇嘴,心说拳法也好剑术也罢,可都是从大往小练的。好些人嗤之以鼻的套路,那都是必须要练的,所有不是花架子的拳法以及剑术,都是从花架子开始的。

两人正闲聊着,忽然有敲门声音传来。

顾衣珏走去开门,门外站立的是那个身着甲胄的老者。

刘景浊放下刻刀,微笑道:“老将军有什么事儿吗?”

老人并未进门,只是站在门口,微微抱拳,轻声道:“二位,沙暴停了,你们还是连夜走吧,免得到时候连累你们。”

刘景浊露出好奇眼神,轻声道:“老将军这是?”

老人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不瞒二位,我如今是带着小女儿在逃亡路上,追兵很快就到了,数千人的队伍,今日老头子我凶多吉少,二位还是赶紧走,免得受我牵连。”

刘景浊抬起头,沉声道:“老将军为何不跑?我们能走,你们当然也是能跑的。”

老人摆摆手,“这你就别管了,快走吧。”

既然都这么说了,刘景浊总是不好说,我身边儿跟两个登楼剑修,护的住你们之类的话。

两人没什么东西,提起剑就准备走了。可走到楼下,刘景浊忽然转头看向那位已经事先知情的老板娘。

“夫人不跟着一起走?”

那妇人微微一笑,轻声道:“走不了,走了对不起我丈夫。你俩还年轻,赶紧走吧,以后要是本事大了,开上一间客栈,要是愿意多管闲事那种,就更好了。”

刘景浊咧嘴一笑,转过身,轻声道:“那就不走了,我们二人多少也有武艺傍身的。”

年轻人对着老将军一抱拳,轻声道:“晚辈曾是景炀边军,战场上杀惯了的,几千人而已,小场面。只不过,为何会有追兵,能不能与晚辈说一说。”

见眼前年轻人是铁了心了,老将军便苦笑一声,叹息道:“老夫从玉竹洲西花王朝逃到这儿,就是为了保住小女一命而已。”

一旁的侍从沉声道:“老太公,不能说。”

老人摆摆手,笑道:“今夜多半是要死在这儿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老人转身走去桌前,抿了一口酒,轻声道:“小女生而携带一份机缘,本是一件好事,可不知怎的,就有人放出谣言,说小女的心,能治失心之症。玉竹洲有一座簪雪城,也是一流宗门,施压皇帝,要生挖了小女的心,我怎么肯?好在明面上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来追杀我们,我们这才得已漂泊到了中土。结果,没想到这大月王朝居然会帮着截杀我们。”

顾衣珏传音道:“此话不虚,楼上女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如今只开了两窍而已,便已经是黄庭境界。”

刘景浊沉默片刻,咧嘴笑道:“巧了,我这人爱管闲事。”

老人一愣,随即笑着摇头,“姜某人谢过二位了。”

说话间,一束剑光返回此地,旁人是瞧不见的,可作为剑修,刘景浊还是发现了。

年轻人看向顾衣珏,传音道:“打听到了?”

顾衣珏传音答道:“正好有个土地庙,打听是打听到了,就是……故事有些揪心。”

刘景浊摘下极酒葫芦灌了一口酒,传音道:“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