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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古往今来,当为第一

沮阳城东,山水之间复见一城。

琼峰碧虚,敢问人间今夕何年。

未时许。

燕王府邸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许奕一如往常般端坐于太师椅之上。

左手持黑,右手持白。

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身前棋局。

不知过了多久。

许奕神情微动,右手缓缓落下一枚白子。

一子落,大龙斩。

许奕静观许久随即面无表情地收起身前黑白诸子。

就在最后一枚棋子即将离盘之际。

承运殿偏殿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冬冬冬。’

“六爷。”

杨先安行至紧闭的书房门外,轻轻叩响房门。

“进。”

许奕慢条斯理地收起最后一枚棋子出言应道。

伴随着‘咯吱’一声轻响,杨先安手持数张泛黄宣纸推门而入。

“六爷。”

“谷百户于郡衙前遇叔侄二人。”

“年长者名宋虎,据查证乃正德十一年壮丁。”

“曾于漠北战场斩敌六人,升至伯长位。”

“漠北决战后,全身而退,居于沮阳城陈家镇宋家村。”

“年轻者名宋广喜,沮阳城陈家镇宋家村人。”

“据其自称曾拜师一陈姓夫子为师。”

“据宋虎言,陈夫子当为军伍出身,且其身杀伐之息远超宋虎所在曲曲长数倍有余。”

“今叔侄二人上呈已故车陈夫子所着‘对匈五论’。”

“现叔侄二人于裕门外候传。”

“此乃对匈五论中的两论。”

“还请六爷过目。”

杨先安行至许奕两步外,双手高举手中泛黄宣纸,随即缓缓道出此间前因后果。

‘对匈五论?’

“呈上来。”

许奕闻言不由得低声喃喃一句。

一来历不明之人所呈策论,能自谷登云之手传至杨先安手中。

且最终通过杨先安之手呈递至其桉头。

这已然足以说明‘对匈五论’的真实分量。

“是。”

杨先安答应一声,随即上前两步,将其呈与许奕。

许奕自杨先安手中接过数张泛黄宣纸随即略作定神细细翻阅。

‘一论审势。’

‘用兵之道,形与势二......’

‘二论察情。’

‘两敌相持,无以得其情则疑。’

‘疑故易骇,骇而应之必不能详。’

‘有以得其情而定,定故不可惑。’

‘不可惑则而听彼之自扰,则权常在我而敌实受其弊矣。’

‘古之善用兵者,非能务为必胜,而能谋为不可胜。’

‘盖不可胜者乃所以徐图必胜之功也。’

‘我欲胜彼,彼亦志于胜,谁肯处其败?耳’

‘胜败之情战于中,而胜败之机未有所决。’

‘彼或以兵来,吾敢谓其非张虚声以耀我乎?’

‘彼或以兵遁,吾敢谓其非匿形以诱我乎?’

‘是皆未敢也。’

‘然则如之何?曰:权然后知轻重,度而后知长短。’

‘定故也......’

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

许奕面色渐渐地愈发严肃。

翻阅之速度亦是直线下降。

到了最后,短短数字之言,许奕竟足足研读半刻钟之久。

两三刻钟后。

许奕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泛黄宣纸。

不无赞叹道:“两敌相持,无以得其情则疑。”

“疑故易骇,骇而应之必不能详。”

“有以得其情而定,定故不可惑。”

“不可惑则而听彼之自扰,则权常在我而敌实受其弊矣。”

“短短五十七个字,当真可谓是道尽兵家虚实理论之精华!”

“兵书所载空城之计,空营之计,之所以得行险而稳成!”

“其妙处亦不过在此而已。”

“然直陈此妙!直捣关键枢要者。”

“古往今来,那陈夫子当为第一人也!”

此言一出,杨先安神情不由得瞬间呆滞。

自正德二十九年与许奕再逢至今。

许奕虽从不吝啬夸赞之言。

但却从未如今日这般失态。

古往今来,当为第一人也?

此称赞当真是不可谓不重。

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许奕意犹未尽地抬起头看向身旁杨先安。

“将宋虎、宋广喜叔侄二人请至此地。”

许奕略作定神,随即出言吩咐道。

“是。”

杨先安闻言瞬间回过神来,随即连忙答应道。

待杨先安身影彻底退出承运殿偏殿书房后。

许奕再度拿起书桉之上的数张泛黄宣纸。

颇感遗憾地喃喃自语道:“可惜那陈夫子已故。”

“若尚在人世间,仅此一人便可当一军。”

“不过。”

“能着出此论者,定然绝非寂寂无名之辈。”

......

......

两刻钟后。

满脸紧张与忐忑的宋虎、宋广喜叔侄二人在杨先安的引领下终行至承运殿偏殿书房门外。

‘冬冬冬。’

“六爷,人已带到。”

杨先安再度轻叩房门禀报道。

在其身旁。

宋虎、宋广喜叔侄二人偷偷抬起头望向那紧闭的房门。

皆是不自觉地身躯微颤,口中更是勐咽口水。

这一路行来,叔侄二人早已腿软到不知双腿为何物。

“进。”

就在二人直感心脏即将跳出胸腔之际。

紧闭的房门内忽然传来一道应允之声。

“是。”

杨先安回应一声,随即轻轻推开房门。

“两位,请。”

杨先安微微侧身,伸手作请道。

‘愕。’

“好好好。”

“请请请。”

宋虎、宋广喜叔侄二人连连点头。

随即轻飘飘迈步行去。

方一行至书房内。

便见一头戴白玉冠,身着墨玉衫的年轻人端坐于书桉之后。

周身上下更是密布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气息。

匆匆一眼。

仅一眼叔侄二人便浑身无力地瘫坐于地毯之上。

“草民......草民......草民宋......草民宋虎。”

“学......学生.....学生宋广......宋广喜.......”

一时间叔侄二人于那无形威严下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至于许奕是何模样。

二人此时此刻脑海中竟无一丝一毫的印象。

“赐座。”

许奕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杨先安。

随即微微侧首看向宋虎、宋广喜叔侄二人。

“二位无须拘谨。”

“孤非是那吃人凶兽。”

许奕尽可能和颜悦色地宽抚道。

“是......是......”

“啊不是......不是.......”

“燕......燕王......燕王殿下您......您听我解释.......我.......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宋虎、宋广喜叔侄二人大脑一片空白地瘫坐于地毯之上,满脸不知所措地开口解释道。

“二位无须慌张。”

“且先行静坐片刻。”

许奕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随即轻声开口说道。

话音落罢。

许奕再度拿起数张泛黄宣纸细细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