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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朱父解惑,国或将亡

一夜无话。

次日卯时过半。

东方天幕方泛起缕缕霞光之际。

朱家祖宅青云院内便接连不断地传出道道利刃破空之声。

一身单薄锦衣的朱家家主朱广礼手持一柄青钢宝剑,于清晨的寒风中肆意地挥舞着。

那道道利刃破空之声便出自于其手中那柄青钢宝剑。

庭院一角。

一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手捧一件雪白大氅,静静地立身于屋檐之下。

目光平静地望着庭院中肆意挥舞着手中三尺青峰的朱广礼。

若是细看,便不难发现其平静的目光下隐隐有着担忧之色浮现。

而其赫然便是朱家当家主母、朱广礼明媒正娶之妻,涿郡孟家之女。

亦是那朱宗廷、朱婉宁之生母。

片刻后。

朱广礼气喘吁吁地缓缓收起手中三尺青峰。

随即径直地朝着中年妇人缓缓行去。

“老爷今日便回云中?”

孟夫人缓缓上前,将怀中雪白大氅轻轻披于朱广礼之身。

“待向父亲问了安,便回云中。”

朱广礼将手中青钢宝剑递予身旁婢女,随即缓缓开口回答道。

“腊月十二了。”

孟夫人整理大氅的手掌顿了顿,轻声开口提醒道。

朱广礼闻言深深叹息一声,随即缓缓握住孟夫人冰凉的双手。

“云中民生本就多艰。”

“现又逢两国交战之际。”

“粮食价格本就越发高涨。”

“偏偏辽东之地又起雪灾。”

“使得云中木炭、木柴之价与日俱增。”

“为夫不才,于云中为官三年。”

“仅仅只能护得住云中百姓不受饥寒之迫。”

“现如今,为夫卸任在即。”

“一旦为夫卸任,又有何人愿为云中万千百姓抑制粮价、抑制炭价?”

“为夫怕啊。”

“为夫怕自己前脚刚走,后脚云中百姓便饿死、冻死无算。”

“故而,为夫能多于云中一日,便多于一日吧。”

“至少……至少也要护着他们度过这一年关啊。”

朱广礼面露凄然之色,缓缓开口说道。

其于云中为官三年,虽算不上清廉之官。虽亦会以权谋私。

但云中郡在其治理之下,民生大多还算安稳。

虽食无精细、衣无华丽。

但却食能果腹、衣能蔽体。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所求真的不多。

食能果腹、衣能蔽体即可。

也正因此,朱广礼于云中百姓心中倒也算一‘青天大老爷。’

孟夫人闻言眉头微蹩地轻轻叹息一声。

自家丈夫心中那难舍之情,身为常伴其左右的枕边人,她岂能不知。

早在朱婉宁与许奕定下婚约之际。

朱广礼便已然预料到了今日之果。

更甚至于早早地便写下了请辞奏章。

此后的一两个月里,朱广礼一手大棒一手蜜枣,频频抑制云中粮价、屡屡打压云中世家、豪强。

一时间倒也使得云中民生再登数个台阶。

然而。

该来的终究会来。

腊月初。

一封京城密信的到来,使得三年未曾卧床的朱广礼,卧床整整两日之久。

两日后,朱广礼拖着带病之躯,将那早已写好的请辞奏章誊抄了一遍又一遍。

随着请辞奏章离开云中城。

朱广礼好似彻底看开了,自病床而起后再度朝着一众世家、权贵挥舞起了手中大棒、蜜枣。

算算时间,那京城挽留旨意五日内必至云中。

三辞三让过后。

朱广礼的仕途便将彻底断送。

至于此后能否再续仕途。

便要看当初那一决定是否正确。

细细算来。

其于云中郡守一职。

至多还有月余时光。

朱家祖宅青云院内。

伴随着朱广礼夫妇二人一前一后两道叹息之声。

偌大的青云院内瞬间陷入落针可闻般的死寂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孟夫人缓缓抬头望向自家丈夫。

“炭价一事,王爷或可助老爷一臂之力。”

孟夫人回想着昨日无意间听到的消息,缓缓开口说道。

“王爷?王爷如何助我?”

朱广礼闻言愣了一瞬,随即满是疑惑地开口问道。

孟夫人想了想,遂缓缓开口说道:“昨日无意间曾听下人们闲谈起城内新开的柴家煤坊一事。”

“言那柴家煤坊开张数日,门前客却始终寥寥无几。”

“然昨日不知为何,自午时起,柴家煤坊前便排起数条长龙。”

“且每条长龙皆有数里之长。”

“下人好奇之下,多番打听这才得知。”

“原是那柴家煤坊内新售一物,其状近圆、其色黝黑、面生多孔。”

“其名则为煤球。”

“言那煤球,只需点燃,置于特制火炉之中,便可燃三至六个时辰。”

“期间亦可烧水、造饭。”

“且此物受王命所限,于燕地内仅售五文一枚。”

“就连那特制火炉,其售价也方不过五百文钱。”

“如此一来,一六口之家仅需七八百文,便可安度整个冬季。”

“云中虽民生多艰,但绝大多数百姓家中还是能拿出来七八百文余财。”

“老爷若能自王爷处求得一批煤球。”

“则进可倒逼屯奇世家。”

“退可保百姓安然度冬。”

朱广礼闻言瞬间眉头紧皱,不确定地开口问道:“此物当真如夫人所言这般?”

话音落罢。

不待孟夫人开口作答。

朱广礼再度缓缓开口,喃喃自语道:“若此物当真如夫人所言这般,那此物当为济世救民之重器啊。”

孟夫人闻言缓缓摇了摇头,随即轻声开口回答道:“妾身只不过是无意间听下人提及,究竟是与不是,妾身亦不明了。”

“不过,廷儿身为王府特使,近来与王府走动频繁,是真是假老爷寻廷儿一问便知。”

朱广礼闻言微微点头。

其方要摆手唤来下人之际。

一门房仆从便快步走入庭院之中。

“老爷,少爷携少夫人、小少爷于门外求见。”

门房仆从行至近前,深深弯腰拱手行礼道。

“廷儿?”朱广礼闻言微微一顿,随即轻笑道:“请至书房。”

“是。”仆从答应一声,随即缓缓转身,快步朝着庭院外走去。

待门房仆从的身影渐渐消失于庭院中后。

孟夫人展颜一笑,轻声开口说道:“妾身先去厨房做些糕点,澄儿最爱吃妾身做的桂花糕了。”

话音落罢。

孟夫人毫不逗留地转身朝着厨房行去。

“少放些蜜,澄儿快换牙了!”

朱广礼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大声叮嘱道。

“妾身明白,老爷且放宽心。”

孟夫人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

……

片刻后。

朱家祖宅青云院书房内。

面挂一对浓浓黑眼圈的朱宗廷轻轻叩响了书房房门。

“进。”

“是。”

在得到朱广礼允许之后。

朱宗廷轻轻推开了房门,缓缓迈步而入。

“儿宗廷,拜见父亲大人。”

朱宗廷轻轻闭合房门,随即缓缓向前,深深弯腰拱手行礼道。

这世间亲情淡薄的又何止天家一家。

规矩愈多的世家大族,其内父与子之间的亲情亦是愈发地稀薄。

“坐。”

朱广礼微微点头,随即示意朱宗廷于其面前入座。

朱宗廷闻言愣了一瞬,随即方才缓缓挪步,于朱广礼面前缓缓端坐。

显然,此等待遇自其年满十五,正式踏入束发之年后,便再也未曾有过。

待朱宗廷缓缓入座后。

朱广礼抬头看了一眼朱宗廷脸上那浓浓的黑眼圈,随即缓缓开口问道:“有困心事。”

深知自家父亲脾性的朱宗廷并未顾左右而言其他。

微微点头后,遂将昨夜朱怀民所言,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朱广礼。

片刻后。

朱宗廷缓缓起身,深深弯腰拱手行礼道:“儿愚钝,苦思一夜仍未果,还望父亲解儿之惑。”

话音落罢,朱宗廷长拜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