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入了冬之后，魔都的白天是越来越短了，过了三四点，暖融融的阳光就没剩多少了。
园区内起了点风，吹在人身上，总算是给人一种处在冬天的感觉。
江南地带的天气就是这样的，哪怕是寒冷的十二月，某天正午太阳正好，没有起风的时候，依旧可以穿件毛衣出来散散步，像是春天已经来了似的。
江牧回到展厅那边买了一杯热奶茶，回来的时候还微微喘着粗气，身上倒也不觉得冷。
“……衣服。”
韩糯却很认真的把原本披在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取了下来，然后帮江牧穿好。
“你的热奶茶。”
江牧穿好衣服，把奶茶递给了韩糯。
小妮子就双手捧着奶茶杯，坐在椅子上喝了两口，暖暖的奶茶也让心绪逐渐平复。
“那个，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刚刚韩糯的反应说实话有点把江牧整怕了，这会儿都不敢在椅子上坐下。
韩糯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眸闪了闪，这才小声的道：“其实还好，你刚刚去买奶茶的时候，就感觉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就好。”
江牧点着头，也松了口气。
想着刚刚八成还是因为自己没忍住亲了这小妮子一口，结果没想到差点把人家弄得晕过去……
这就多少有点尴尬。
江牧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可以坐下来的。”韩糯小声的说道。
“好的。”
江牧想着只要别再突然去要亲亲，应该也没啥大问题，就在韩糯身边坐下来。
园区里比较空旷，起了风，吹在身上还挺冷的，好在江牧坐下来之后，倒是挡住了很大一部分的风。
韩糯这会儿内心中的情绪同样也有点复杂，回忆着刚刚江牧亲吻自己的一幕，表情微微有些恍忽。
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
江牧在跟她相处的过程中，也很少说有做出突破关系的行为，而是说会守住那条线。
这也以至于韩糯真的就把自己给成功‘洗脑’了，觉得两人就是很要好的朋友关系……
当然了，这种程度的洗脑，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韩糯其实也明白两人之间的暧昧关系，已经不再是普普通通的朋友所能达到的程度了。
不过，之前因为都一直摆在暗地里，也不约而同的没提及，于是她就像是个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觉得只要自己没看到，没听到，就可以继续陪伴在江牧的身边。
可今天江牧的行为，无疑是直接把一切放在了明面上……
那她还能继续把头埋在沙子里么？
“我……”韩糯思考了很多，正鼓起勇气打算说些什么，忽的一只大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江牧的动作其实挺缓慢的，甚至手腕靠在韩糯的肩膀上还停顿了一会儿，确认对方没有其他反应，这才把手掌落下。
“我知道你应该有事情瞒着我，但在你跟我说之前，我也不会去问。”
江牧想了想，还是主动的开口了，表示韩糯的身体情况还不太稳定，觉得暂时不能回学校宿舍里住了。
“喔？”
韩糯本来是打算说两人的关系就先到此为止，互相冷静一下的来着，没想到江牧却说了这话。
“跟我去御园那边吧，毕竟是我的问题，我是不会放心让你回宿舍的。”
江牧表示反正别墅那边房间很多，如果韩糯在意的话，就一人一层好了。
“可，可是……”
韩糯听着江牧的话，下意识的想要说些什么。
“你是想说姜浅浅么？”
江牧再次打断，猜到了对方想要说的内容。
韩糯听着江牧嘴里说出的那个名字，眼眸也是微微暗了暗，点了点头：“我不可以跟你去御园的，浅浅，我答应浅浅，要好好的看着你的……”
韩糯两只小手互相捏在一起，表情中又纠结，眼神却越来越暗然了起来。
江牧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的询问道：“那个，那丫头是不是也知道你这事儿？”
这个问题主要是实在困扰他太长时间了，哪怕知道这时候问不太合适，依旧还是问了出来。
“其实也不是。”
韩糯摇了摇头。
大概是知道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可能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吧，于是她把所隐瞒江牧的事情全部给说了出来。
其实，韩糯和姜浅浅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小学四年级，都是同班同学。
“你们小时候还认识？”江牧表情有些诧异，眼神中又流露出些许了然的神色。
难怪，他之前其实就猜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没那么简单，否则也不可能进了大学之后还会有联络了。
只不过，从小一起长大，应该玩得很好啊……
而韩糯接下来也给出了解释：“小学四年级那年，听说是浅浅她爸爸创业成功，在某项技术上获得了突破性成就，于是官府就奖励了他家一栋别墅。”
其实听到这儿的时候，江牧已经大概猜到是什么剧情展开了。
大部分人应该小时候都会有那么几个玩得好的玩伴吧，而要说这份童年友谊的最大敌人，莫过于搬家二字了。
姜浅浅和韩糯的关系也不例外，从小一起长大，本应该是亲如姐妹般的关系，却因为搬家不得不分开。
小学都是按照学区来分的，姜浅浅搬到了市里的御景宅高端别墅区，自然也得去市里的小学上学。
至于说初中，虽说有个小升初，但这玩意说实话没那么严格，基本上还是按照学区来报名的。
因而，姜浅浅和韩糯两人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就很少接触了。
搬家加转校。
无论是家里，还是在学校。
这也使得两个原本关系很要好的小姐妹，随着时间的流逝，友情变澹，并且性格逐渐往不同方向发展。
不过，中考就严格得多了，基本上读什么高中，都是看最后的分数，是考出来的。
于是两人再次在一个学校读书，只可惜那时候的她们二人，早就澹忘了对方，更模湖了小时候的友谊。
“那时候查纪律嘛，刚好就查到她们班了，就发生了一些小矛盾，也是后来才发现互相之间的身份的……”
韩糯说着，澹澹的表情之间，流露出了一丝缅怀的神色，眼神也逐渐的温柔了起来。
江牧听着对方的解释，表情恍然大悟的模样。
毕竟，即使是姜浅浅和韩糯，都是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对方是自己小时候的玩伴，更不用说学校里的其他人了。
能拿到一手消息的，可能会说两人之间发生了矛盾，后来又不知道怎么和好了。
至于手消息，那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来了。
比如说两人不仅发生了矛盾，还打了一架之类的，更有一些魔怔人，脑补出一大串‘相爱相杀’的戏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主要无论姜浅浅，还是韩糯的性格，都太过于突出了。
一个高冷的像是块冰砖似的，一个又前卫大胆，充满着青春的活力。
确实是很有话题性。
“原来是这样啊。”
江牧也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会有些人传出两人的‘绯闻’了。
姜浅浅和韩糯的性格走向两个极端，再加上韩糯是当初高中学生会的主席，起了冲突也正常。
而后来两人互相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原本势如水火的关系因此也有所缓和。
说到底，童年的那些记忆不可能全部都忘记的，总会在某天不经意间想起来。
再加上进了高三之后，繁重的学业，高考的压力上来，自然而然会成熟不少。
那摒弃前嫌，握手言和也属于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在某些魔怔人眼中，他们并不在意真相到底什么，他们只在乎自己想相信什么。
于是，有些谣言也就传播开来了，哪怕再怎么去解释，都没用。
“我小时候，其实性格就比较孤僻吧……”
韩糯叙说完了自己和姜浅浅之间的关系，又开始说她自己身上的事情了。
“爸爸妈妈在我小的时候经常吵架，还在读幼儿园的时候就离婚了……”
原生家庭的影响？
江牧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虽然不太懂心理学，但也总归听说过。
要说心理问题，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有原生家庭的影响，只是影响或大或小罢了。
“你爸爸动手打你妈妈了？”
江牧忍不住打断询问了一句。
从韩糯目前的表现来看，好像这种‘排斥’仅仅是针对异性而言的。
只是单纯的父母之间的吵架，不应该是这种表现。
“那倒是没有。”
韩糯赶忙摆了摆小手，又继续解释道：“小时候嘛，小男孩和小女孩之间基本上都是不怎么一起玩的，有时候那些小男生还会专门欺负女生。”
“幼儿园的时候，我话比较少，朋友的话也就浅浅一个女孩子，所以……”
得！
江牧一下子就明白到底是啥情况了。
简单的梳理一下，当初的小韩糯因为父母经常吵架，又很早的离了婚，心里有些自卑，从而养成了内向的性格。
这也导致了对方的朋友交际比较窄，只有姜浅浅这么一个玩的比较好的朋友。
而正是因为朋友圈窄，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容易在班级里落单，从而被某些熊孩子欺负。
……
江牧听着韩糯娓娓道来，眼前仿佛已经可以想象出那么一幕了。
幼儿园的教室里，很多只有到他膝盖高的小屁孩，熙熙攘攘的一群。
但混乱中又有着莫名的秩序，那就是小男孩玩成一堆，小女孩玩成好几个小圈，至于小韩糯，就那么小小的一只，坐在椅子上。
相比于周围的热闹，她就默默的抱着膝盖，低垂着眼眸，就自己一个人。
江牧说实话这会儿已经有点心酸的感觉了，但就在这时候，又有一群顽皮的小男孩来‘欺负’她。
有的拽一拽她的辫子，于是小韩糯就把辫子抱在胸口。
有的熊孩子，‘无意’的把手里的纸飞机往她身上飞。
……
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
江牧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讲道理，他一开始脑补了一大串家庭暴力，甚至是涉及与黑恶势力斗争相关的剧情。
结果，就……
呃，也不是说那些小男孩的所作所为就不过分了。
主要吧，小时候确实是这样的，也不懂事嘛，很多小男生聚在一起，总是喜欢欺负小女孩，因为觉得总是哭哭啼啼的很丢人。
如果有小男孩跟女生走得近，玩的好，还可能会被挂上个娘炮的称呼。
总之，像是韩糯这种从小性格就比较孤僻，没什么朋友的小女孩，确确实实，相比于那些有很多朋友的小女孩要容易被欺负的多。
本来就是孤僻的性格，需要受到格外的关爱，如此一来，也就恶性循环了。
“我是中班的时候认识浅浅的，她是临时转来的，看到平时班里有小男孩欺负我，她都会保护我的来着。”
韩糯说着，嘴角又不经意间浮现出一丝澹澹的笑容。
江牧定定的看着韩糯，随后也露出了笑容，开口道：“不过，现在那些小男孩应该后悔死了。”
“喔？”
韩糯眨着大眼睛，呆呆的看着江牧。
“小时候都不懂事嘛，更不知道什么叫做人生巅峰，让他们现在知道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早就后悔死了。”
江牧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如果能给我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我就去你们幼儿园，把那些小屁孩全部打跑，然后我就会是你眼中的英雄，说不定长大了还要以身相许呢。”
他并没有很‘暖男’的去安慰韩糯什么，因为江牧知道，这种安慰除了冠冕堂皇，从小到大都快听吐了之外，卵用没有一个。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又不能回到过去，帮那个被欺负的小女孩一脚踹开那群熊孩子。
所谓的安慰，说难听点，甚至就是将对方内心中的伤疤一层一层的撕开，然后再撒上一把盐。
“噗嗤”
韩糯听着江牧这看似有些没心没肺的话，却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尤其是听到江牧最后说到‘以身相许’的时候，小脸忍不住红了红。
她又不自觉得回忆起了当初高三最后一段时间，那段无比繁忙，压力很大的复习时光。
如果说小时候的姜浅浅是一束短暂贯穿她人生的光，那江牧的出现，就是时隔多年，在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忍受孤独前行的时候，又一束照进她生活的光。
“其实，你也是我的英雄呀。”韩糯心里是这么暗暗的想着。
但开口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番话：“其实，小时候我就不怎么擅长和别人交朋友，甚至连女生都很少……”
“至于说其他的，其实，还是初中的时候才发现的。”
韩糯轻轻摇了摇头，小口的喝了一口热奶茶，又继续解释道：“进了初中之后，那些小男孩也长大了嘛，就有男生追我，说喜欢我。”
江牧听到这个的时候，说实话有些紧张，不过在听到韩糯说当时的她一心只想学习，不想谈恋爱的时候，又莫名放松下来。
行吧，这好像是有点双标，但牧哥也承认，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双标的人。
像是韩糯这种，美好纯净的像是那雪山冰莲似的女孩，真的很能激发男人的守护欲。
“当时应该是傍晚放学的时候，他想要搂我肩膀，然后我就下意识的扇了他一巴掌，就差不多这样，从那时候，我发现自己好像很排斥和男生的肢体接触……”
韩糯说着，又顿了顿，帮姜浅浅解释了起来。
因为两人是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就不在同一个班级了，甚至还不在同一个学校里，对方自然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也没有跟浅浅说过这件事的……”
韩糯似乎是担心因为这件事情影响江牧对姜浅浅的看法，于是又多解释了一句。
“嗯，我知道了。”
江牧点了点头。
其实哪怕姜浅浅不知道韩糯有这种‘心理洁癖’，小妮子做出让韩糯来‘监视’自己的决定，也能一定程度上说明她猜到了些什么。
反正，就是不怎么担心韩糯来‘偷家’。
或是因为她觉得韩糯很难追，江牧把对方追到手的概率很低。
又或是因为考虑到自己在金陵隔得太远，与其跟那么多未知的小婊砸斗智斗勇，还不如选一个明面上的韩糯呢。
总之，未必是一个原因。
那丫头，别看平时里疯疯癫癫的，但小脑袋瓜子绝对还是灵活的。
“所以，作为交换条件，她给你的条件是啥？”江牧又有些好奇的问道。
韩糯顿了顿，表情流露出一丝为难。
“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的。”江牧表示能理解。
毕竟，虽然是从小学四年级就分开了，但好歹是从小长大的小闺蜜，有些不能说的小秘密也正常。
再说了，现在所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至少可以确定，姜浅浅在这件事情上应该是做出了让步的，并且还是无意识的让步。
如果对方真的想要把自己看得死死的，完全可以隔三差五来一趟魔都，高铁也就那么一两个小时而已，周末往返轻轻松松的。
但是，开学这么久了，姜浅浅虽然每次都说自己要来查岗，但其实一次都没有来过。
并且是偷偷来的可能性都没有，毕竟牧哥还有‘江牧一激灵’这种外挂级别的作弊神器。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在想着，等回去之后，就不来店里了？”
江牧眼神调侃的看着韩糯，似乎是看穿了对方心中所想。
“喔……”
韩糯睁着圆熘熘的杏仁眼看着江牧，小嘴巴微微张着，眼神又有些纠结的模样。
看样子，江牧是猜对了。
这妞还真有这个想法！
“哼哼，别想了，之前已经说好了，喵卡，包括是后面基金会的事情，都是你的，我只负责打钱。”
江牧轻哼一声，有点‘不近人情’起来，又恶狠狠地补充道：“如果你打算当甩手掌柜，我就把你抓到小黑屋里。”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韩糯赶忙伸出小手轻轻挥舞着，又顿了顿，低垂着眼眸：“可是，可是我们不能继续这样子下去了。”
其实，在刚刚江牧亲自己的时候，她是有机会躲开的，但最终还是没有躲开。
也大概是因为那一瞬的迟疑吧，使得她再也无法用‘清清白白’，‘只是朋友’之类的理由来欺骗自己了。
“那我给你一个选择吧，以后要么咱们就都不见面了，要么，今天先跟我回御园别墅那边。”
江牧表情冷静的开口，但实际上，内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