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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新丰

接连几日,苏长莫大清早就被夏翎“胁迫”去往北山,在漫天飞雪中松筋骨,活气血,少女下手越来越重,苏长莫身上伤势也是一次比一次更重,但是少年情绪明显好转许多,虽时有发呆出神,却不似之前萎靡。

苏长莫试图堆过一次雪人,无奈只捏了个手掌大小的雪球便心里难受,没了兴致,躺在酒楼门前厚厚的积雪中,盯着砸入双瞳的雪片前赴后继。

苏长莫第一次在大雪中堆雪人,是因为说书先生说过,临近年关在家门口堆个雪人,会有已故亲人从阴间回家,共度新春,雪人不化,则人常在,苏长莫深信不疑。

听见这话的时候,苏长莫才刚刚七岁,那年连日大雪莫及少年膝盖,苏长莫寸步难行,更谈何堆个雪人,可是少年心里是真的好想爹娘,便一个人在深雪里挣扎,那一日,是唐英将徐京墨等人聚齐,帮苏长莫堆了两个和少年们一般大小的雪人,一男一女,苏长莫给其中一个涂上了唐英偷来的胭脂。

那时孙不留和祁子音也在,祁子音身子最壮出力最多,孙不留在两个雪人前唱了好久的“唤灵”,那是小镇富贵人家祭祀时才唱的一个小曲。

那晚,苏长莫偷偷半夜跑出去,在两个雪人中间躺了整整一晚,第二天还是被老先生亲自抱了回来,奇怪的少年竟然没有生病,酒楼伙计也啧啧称奇,从此苏长莫更加相信是爹娘真的回来了。

这么多年来,少年们堆的雪人从来都是一冬不化,后来成了小镇奇观,如今想来,和那老先生应该是脱不了关系的。

苏长莫从雪坑中挣扎起身,抖抖衣衫,夏翎一袭黑衣,衣袖猎猎作响,少年微微一笑,此时若是能御剑凌空,由上而下观,当是素白天地一滴墨,极具留白写意。

夏翎看了眼苏长莫便又回头盯着远山飞雪,真是个贱坯子,越来越耐打,那达歌所授的功法,莫不是为其量身打造?少女睫毛,轻挂浅雪,看来下次还得加几分力气。

苏长莫也是一言不发,绕道少女身边,撩衣坐在青石上,双腿悬空,和夏翎一般无二,只是两人之间,离了三尺有余。

少年从怀中掏出那本上次在藏书阁新拿的“天外”,神情专注,夏翎瞥见了苏长莫怀中取书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真是个榆木脑袋,就不知道向那达歌要几件咫尺物?那么珍贵的功法都能随手送,能没几件好东西?真是守着财神爷,还要做个平常人,傻子无疑。

这几日里,喂招结束,两人便一左一右,坐在雪中石上,一个发呆赏景,一个默默看书,至于回家,不着急。

夏翎其实也想堆个雪人,虽然自己没堆过也没见过,想来应该不难,只是前几日苏长莫试图堆雪人之际,夏翎在楼上看得一清二楚,之后少女便没开口。那日躺在雪中的苏长莫也瞥见了窗口的夏翎,少年直到少女也快走了,堆雪人的话就想一直留着,说不定到时一句话便能多留夏姑娘一天,那时应该最恰当。

苏长莫自是对少女的嫌弃一无所知,只觉得手中书真是好看。

一本“风月无边”让少年足不出小镇走遍天下河山,一本“两三事”更是道尽人间心酸,让苏长莫更能看见人间诸多美好不易,而这本“天外”,则和前两本又全然不同,就连书上文字都是龙飞凤舞,遒劲锋利,文章更是极尽潇洒写意,书中故事多是些人间小人的远大梦想,似乎每个人都不求结局是否成真,只求心中所想足够高,足够远。

一口气从生到死,直奔初心而去,全都至死不悔。

苏长莫看得热血沸腾,原来有志不在年高,原来有梦不分贵贱,生而为人,除了“小我”更有“大我”。

有弱冠少年,值家国破灭,习武十年,远赴边关,只一场血战,杀敌三千,无归。

有文弱书生,穷其一生,诗书无数,辗转授学,足迹遍布天下,弟子百千,皆为栋梁,临终之日,仍在学堂上,大喝一句“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有那访仙问道的求道之人,数十年间救死扶伤,锄强扶弱,教化民生,数不胜数,最终凭着一身功德证得白日飞升。

好多的男男女女,好多的凌云之志,隐隐让苏长莫觉得自己若不如此,有负此生。

苏长莫心湖之间,白衣小人摇头晃脑,东倒西歪,似那不倒翁旋转不停,周遭是苏长莫诵书之音,突然站定,白衣小人一把掷出提溜着的手中长剑,冲着苏长莫眉心而去,愤怒骂道:“一天天吵死个人。”

天地间一声钟鸣,蓦然炸响,苏长莫瞬间合书起身,夏翎紧握腰间剑柄,两人心神激荡。

少女一把扯起苏长莫,掠向酒楼。

有少年,一日连破七窍,犹不自知。

有书生,于人间长逝,烟消云散。

苏长莫和夏翎站在达歌面前,茫然无措,一个泪如雨下。

那说书先生自己虽谈不上喜欢,但是瞧着一身修为灵力深厚绵长,怎么也该是元婴之上,怎么可能会突然去世,夏翎眉头紧皱,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苏长莫站在老先生门前,默不作声,泪水滂沱,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少年显然没法接受,他们刚走,你为什么也一句话不说就这么走了。

明明昨日刚给自己讲完萧冉的故事,告诉自己那个被贬流放的一朝宰相,仍逃不过中途被皇帝亲卫刺杀的结局,向来功高震主者,谁能得善终。明明才摸着自己头顶告诉自己看得见人间之善,也要看得见人间至恶,为什么也不问问自己听懂了没,记住了没,就能突然无影无踪呢?

达歌拢袖站在少年身后,等了许久才轻声开口。

“老先生虽是玄修,且境界不低,但是体质特殊,寿命和常人无异,也是大限将至,他才比往年早些时候回了小镇,他不想看着你们伤心,才一直不对你们说,今日他大限已至,更是将自己用秘法化的一干二净,也不许你们立冢发丧,读书人,爱讲究,非要个不论生死,两袖清风,来去安静。”

苏长莫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颤声道:“达叔说的钟鸣,也是和老先生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