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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识意本以为这娇贵的王女殿下只是说着玩玩,毕竟一天下来,她大部分时候还是专心致志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是偶尔找他搭话罢了。

他装作木讷不善言辞的模样,她也并未露出一分不耐烦,只是依旧对他笑眼弯弯,给了梵识意一种错觉——就好像他说什么,她都会乐意听。

梵识意只希望早点惹她厌烦,于是后来,她找他搭话,他便结结巴巴一句话都不说了。

梵婴看着这小少年垂着眸子的样子,饶有兴味地弯起唇角。

收起爪牙的样子,到底能够伪装多久呢?

她想,若非有几分本事,梵识意的母妃去世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会还活着呢?

毕竟这宫中每天悄无声息死去的人可多了去了。

下学了,梵识意沉默着收拾好桌案,便要离开。

但他的动作虽然快,也快不过梵婴。梵婴带着笑,坐在原地叫他:“王兄,你等等我呀。”

少年脊背一僵,转过脸时,眼眸中已经是不解和畏惧:“贵人......”

梵婴勾勾手指:“过来。”

少年犹豫地看着她,和她周围一群看上去就不太好相处的宫仆,怯怯地摇了摇头。

梵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他装的样子十分讨人厌,但是在梵婴看来,十分有趣。

她不介意耗费多点心思在玩上。

于是她耐着性子上前,他依旧垂着眸子,低眉顺眼,胆小怯懦的模样,甚至玉白色的指节还微微颤抖。

但梵婴看见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很明显有练剑的茧子。手背上还有一处淤青,不是被人打的,很明显是这手的主人常年自己在练拳。

于是梵婴伸出双手,将他的右拳包在掌心。

少女柔软的掌心触碰到少年的手指,梵识意下意识就想要甩开,但是还是按捺住了。

她见他不看他,于是软声哄道:“王兄别怕。你怎么胆子这样小呀?”

她声音带着不解和无奈的安抚之意。他并未抬头,她甚至看不见他的眼珠,于是她屈膝,凑到了他胸前几寸:“王兄?”

少年眼帘前突然出现一张带笑的玉雪团子一样的脸,她明媚的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看着他,像是黑葡萄。

他心猛地一跳,像是受了惊的猫。

但是这一下,他却无法避免看着她了,于是他猛地抬起头躲开视线。

梵婴起身,抬头看他,歪头一笑:“王兄,约好了去南宫作客,你怎么忘记带上我?”

少年琥珀色的眼睛避无可避地对上她的眼睛,纤细浓密的眼睫警惕的鸟振翅一般轻颤不止。

梵婴顺势松开一只包住他手指的手,另一只却等着他放松警惕时,快速地握住他的手。

梵识意没被人这样冒犯过。

少年像是要生气,但是却强行忍下来,做出一副不安恐惧的样子:“贵人这是做什么?”

梵婴像是没察觉到他的逃避,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天真无邪地对他笑道:“王兄,我们一起回去吧!”

她态度这样坚决,梵识意也再也没有理由拒绝。

“王兄,你一点都不像是其他男孩一样粗暴力气大,我喜欢你。”她甜甜地笑。

梵识意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那她要是见到每天清晨练剑练拳的他,怕是要哭着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梵婴比他矮,此时正看着面前破败灰蔽的南宫道路,一脸好奇,自然没看见他这表情。

二人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梵识意从未发现过这段路这么漫长过。

一会儿是宫仆给她清理道路上的一根小树枝,一会儿是宫仆看见虫子给她赶走,一会儿又是窜出来一只野猫,那些宫仆又开始大呼小叫赶走。

梵婴倒是一脸阳光灿烂的,告诉他:“王兄牵着我,我就一点不害怕。”

梵识意很想立刻把手抽出来,少年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郁,但到底没有松手。

要是他松手了,这尊贵的王太女出了什么事,他又会给阿姊带来麻烦。

他早已经准备带阿姊出宫,只是还没来得及和阿姊详细商量。他可不想梵婴把这件事搞黄了。

他忍耐着告诉自己,这些王子王女全都是三分钟热度,之后进了南宫看见什么老鼠毒虫什么的,估计就再也不会来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又多希望她在路上就反悔,立刻走得远远的。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一直一路走到南宫,她都没有反悔的意思。

梵婴故意逗他:“本来想走,但是怕王兄伤心,我一路走到这里来了,王兄高不高兴?”

要不是她表情太过真挚,梵识意都以为她是故意想气死他。

于是他一脸惶恐,像是感激得无以言表一般,又开始口口声声唤她“贵人”。

一进南宫,梵婴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个大夏天披着披风的女子。

女子听见这么多人的声音,转过头来,一下就看见了站在了梵婴身边的梵识意。

她反应快,立刻行了个礼:“见过殿下。”

梵婴明显看见了她担忧地拧着眉,看着梵识意,那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使女能有的神情。

她和梵识意,关系匪浅。

梵识意见梵婴看着闻燕,担忧这没事干的王女想找闻燕的麻烦,于是道:“贵人,坐。”

他这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倒是让闻燕怔了怔,随后她立刻去煮茶了。

梵识意收回在闻燕身上的目光后,这才发现,梵婴竟然一直注视着她。

不……不是注视着闻燕,似乎是看着闻燕腰间佩着的一块玉佩。

梵识意也不知道那块玉佩是从何处来的,这并不像是女子身上的东西,相反,更像是男子的。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梵婴托着腮,天真无邪地问道:“王兄,这是谁?”

“这是伺候我的一个普通使女罢了。”梵识意装作不安的模样,“可是她有哪里做错......”

梵婴摇摇头,一本正经地拉过梵识意,少年就这样坐在了她旁边的石凳子上,二人一瞬便平起平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