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柔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起床了，白芷也已经收拾好，在床边儿抹水乳。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拿上昨晚收拾好的书包，出了宿舍门。 白芷递给江浸柔一块面包，道：“肉松的，知道你不吃素。” 江浸柔乐呵呵地接了过来。 这女孩儿的笑容很清澈，白芷看着她，终于从混沌里挣扎出了三分清醒，撕开面包袋和她一起狼吞虎咽。 自习室要穿过操场，青黑的天幕还没睡醒，偌大的校园，放眼过去一个人都没有，像开课后的每一个寂寞的清晨，两个人半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地并排向前走。 教学楼一如宿舍的老旧，墙上爬满了藤蔓。两个人在楼底下水房打了水，并肩走向215自习室。 早起联盟的总负责人杨璇扎着清爽的马尾，正站在门口张望。她身后隔着两步路的距离那儿，站着一个穿的很骚包的青年。 “柔柔，白芷你们早！”杨璇压低嗓音打了个招呼，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签到表：“这个屋子的表，以后就麻烦柔柔你负责了。” “没事儿，不麻烦，正好鞭策她早起。”白芷乐呵呵地对杨璇道。 “哦，原来你是总负责人啊！”一股啫喱水清爽的味道涌了过来，刚刚站在那里的男生已经站在了杨璇身边，企图扯她的衣角。 “你别拉我呀。”杨璇南方人，说话声音细，一开嗓有点撒娇的味道。 “这是？”江浸柔和白芷惊讶的看了看杨璇，眼神似乎是在问：“这谁家的小奶狗没拴好？” “江学姐！白芷学姐！我的天，终于看见活的了。你们好啊，我叫傅泽，大一数学系的。”小奶狗看清门外的两人，赶紧直起了腰板，见领导似的问候道：“快里面请啊，外头多冷。” “你别说了，快进去坐好了。”杨璇想推他一下，又不敢使劲儿，就好像是摸了一把似的。 但傅泽还是绷直了身子，沮丧道：“你要走了吗，你一会儿还来不来，我有数学题不会。” “可我是外院的啊。”杨璇脸有点红。 傅泽小奶狗这才想起来自己不能用南哥那套，赶紧改口：“外语！我说错了，是外语。” 就坐在门口桌子后面的秦南挑了挑眉。 杨璇脸皮本来就薄，当着江浸柔和白芷的面就更挂不住了，背上书包就往另一个教室跑，三两下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怎么又跑了啊。”傅泽哀伤地扶住了门框。 “进去吧，傅泽？”白芷挡住了他张望的目光。 小奶狗哼哼唧唧地耷拉下来脑袋。 江浸柔最后一个进来，轻轻带上了门。 她把签到表放在了讲台上，一抬头便看见了秦南坐在靠近门口的双人桌上，书本规规矩矩地摆到了一边，留下半张干净到反光的桌子。 江浸柔心道，这是给我留的吗？那我要过去吗？ 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秦南落下了笔，朝她笑了一下。于是江浸柔赶忙顺着他用笑容搭成的台阶走了下来。 “喜欢里面还是外面？”秦南歪头，怕打扰到其他同学，轻声地问她。 “我坐外面就行，你别动了。”江浸柔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词汇本，摆在了自己面前。 “六级没过？”秦南看了她一会儿，轻轻问道。 “啊，准备刷分。”江浸柔脸有点烫。 她过肯定是过了，但是为了学校的创新学分，一般人都会选择把六级分刷高一点，但想到自己以后要问他英语题，于是就顺着他回答了。 秦南听了神色没变，于是江浸柔补充了一句，“我高考英语最差，数学提的分。” “没事，不会的也可以问我，我是英语提的分。” “那就谢谢你，对了，你哪道题不会？” 江浸柔又从书包里掏了一本高数书出来，和昨天不同，上头多贴了几个小标签，重点和重点例题都被她用铅笔勾了出来。她用手偷偷掩着，心跳的厉害。 秦南从桌子上拿出来了一本习题册。 果然不是简单的题，江浸柔咽了咽吐沫，偷偷把被贴的五颜六色的高数书塞进抽屉，接过来他的册子翻了翻。 上头的题差不多都做了，偶尔有几道题被圈了出来。 江浸柔仔细看了会儿，发现他的字不算好看，但很清隽，很少有勾画涂抹之类的痕迹，一如他人那般干净。 “你暑假做的？”江浸柔有点惊讶。 “嗯，线代和数析也做了，比这个简单点。”秦南旋开笔帽，抽出一张草稿纸，手伸过来指了下册子上的题目。 “这道题，好像只给了跨度，没有失高，答案略了步骤，我看不懂。还有倒二这题，算被截圆柱体的面积，为什么不用三重积分？” 冷松的味道慢慢环绕过来，江浸柔恍惚了一会儿，才强迫自己进入状态，在他拿过来的草稿纸上快速抄下几道题目的已知信息。 “你拿去做吧，我把题抄下来了。”她把册子递还给秦南。 还好宝刀未老。江浸柔额头上冒着虚汗，写了满满一张纸的步骤，她大致看了一遍，觉得还算详细，终于松了口气，撂下笔。 天光已经大亮了。 温柔的阳光投射进窗子，落在少年们的笔尖儿上，恍然间竟分不清是人在追逐时间，还是时间在追逐着人们的笔尖。 江浸柔偏头，发现秦南的侧脸上洒了一层细腻的阳光，像学校对面小店里的香草蛋糕，光看着就很可口。 “做出来了，这么快？”秦南头也偏过来一点，两个人因为不能大声说话，头就离的很近，呼吸几近交缠。 “啊，没有，其实不难的。”江浸柔小声地说着，把草稿纸递了过去，左手持笔圈了几处关键的地方，“我看见你的过程了，你那样做也没问题，但是步骤麻烦。还有，第二类积分转第一类一定要考虑正负。” 教室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秦南属于那种一点就通的人，江浸柔教起来丝毫不用费口舌。 七点四十，教室里的人基本上都走了。 江浸柔八点钟有应数大课，白芷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得去上课了。”江浸柔朝秦南笑笑，把手里算到一半的草稿纸递给秦南，“你就按我这个思路往下做，不难的。” “嗯。”秦南接过纸，夹在了册子里。 白芷好奇地看了看散在桌上的草稿纸，捞起一张，上头小楷规规矩矩地展开，每一个步骤都事无巨细般的详细，和给自己讲题时的待遇简直天上地下。 她酸溜溜地皱了皱鼻子，递了个柔柔你偏心的眼神，江浸柔哭笑不得，让白芷先出去等她。 “今天麻烦学姐了。”秦南简单收拾了一下笔和尺，看来并不打算留在这儿了。 “不麻烦，刚好帮我巩固一下之前的知识。对了，你要是还有哪里不明白就拍照发给我，我一般都在线的。”江浸柔把笔收进笔袋。 “嗯。”秦南点了点头，偏头望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她白嫩的小脸颊有一点泛红。 挺可爱的，秦南手指捏了一下笔盖。 她从抽屉里抽出了书包，轻轻推开凳子，站起来的时候还偷偷看了看自己‘落’在桌子中间的单词本。 此时此刻，江浸柔心里有点小紧张。 那本子是她故意放在那儿的，韩子清教的，他还在手机里一本正经地解释说：“美好的爱情都是从辛德瑞拉丢下水晶鞋那一刻开始的，你总得留下点什么东西方便下次见面。就找个很小的，他看不见的，偷偷塞他书底下。” 单词本很小，是她自己用卡纸做的，其中一个角还塞在他书底下，不仔细看的话基本上看不到。江浸柔平复了一下越来越快的心跳。 不会看见的，江浸柔心里默数一二三，抬脚准备逃跑。 “你的单词本，别忘了。”秦南手指捻起她的册子。 江浸柔：“……” 你这也太耿直了吧，江浸柔原地摇晃了一下。 她回头，颤抖着接过来，挤出一个微笑对他道：“啊哈，我差点忘了，谢谢你了啊！” 秦南抬了抬眼皮，说不用谢。 不用谢！不用谢！所以下次我要找个什么理由约你？江浸柔的小心思失败，万念俱灰地拉书包拉链，拉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抽屉里的那本高数书还没放进去。 她把手伸进抽屉，在秦南的注视下，摸出了那本看起来很像被插花老师拿去当教学素材的高数书。 “学姐书上划了重点。”秦南眼角噙着点笑，手指在她的便签上轻轻拨了一下。 “嗯，就是上课的时候划的。”江浸柔脸又烫了点。 虽然说谎不太好，但总不能说：“不，这是我以为你连基础都不会，所以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整理出来的入门例题。” 秦南哦了一声，询问道：“那这个可以借我看看吗，我思路还是不太清晰，就一天，晚上我给你送过来。” “行啊，当然行！”幸福总是来的这样突然。 江浸柔原地复活，乐巅地把书拎了出来，赶忙递给秦南：“不急着还的，你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给我就成。” “好，多谢。”秦南弯了弯眉毛。 白芷在门口催她，江浸柔赶紧朝秦南摆摆手，扯上小书包三步逃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