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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月就要进行期末考试了,高二有文理分科,还会按照成绩分班。像是姜鳕这种高材生,可以确定是重点班的学生,应该会分理科去。  几乎每个老师都想带姜鳕的班,要是他以优异成绩考上国内数一数二的学府,说出去是他的得意门生,倍儿有面子,对于工作评职称上也有益。  白雁第一次有了紧迫感,她虽然成绩不好,一直是吊车尾,可也不想被踢出重点班。  或许,她内心深处也想和姜鳕一个班吧?姜鳕这人,于她而言,已经是同学以上,朋友未满的关系了,她想珍惜他。  然而,姜鳕并不稀罕。  白雁破天荒的,课间都在班里写卷子,为期末考试做准备。她不求名列前茅,只求别掉出最后几名,还能留在重点班里。  重点班的吊车尾,也比普通班的学生成绩好一点,毕竟都是靠成绩考出来的,分数决定一切。  晚上,白雁必须得回家了。白霞说她今晚回来,她也没理由继续留在姜鳕家,虽然姜鳕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离开的时候,姜鳕突然塞给她一部诺基亚手机,价格比起他的,不算贵,就100多块。  他说:“高中生还一副穷酸样,这是我用剩下的手机还有充电器。想着丢了可惜,不如给你。手机卡也有了,话费我没用完,存了一些。通讯录里还有我的电话号码,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姜鳕心眼是真的不坏,尽管做事很出格,很难让人理解。  白雁独自回家,是有点儿慌的,可接过他手机的那一瞬间,徒然生出一腔孤勇。  她开口,说道:“姜鳕,谢谢你。”  “谢什么?拿了别人剩下的垃圾还感恩戴德,白雁,你傻吗?”他避开视线,不太自在。  姜鳕还记得她说过,家很可怕。所以一旦害怕,就联系他吧。或许,他会有那么一点点善心,马不停蹄跑过去。  “我会选理科,也会维持名次,不被踢出重点班的,所以下个学期,我们还能是同学。”  姜鳕没说话,手插裤袋。一转身,就这么酷酷地走了。  等白雁走后,他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用一双如墨般深浓的眉眼,看夕阳下少女的背影。  家里无人的样子,是有点儿寂寞了。  等白雁到家的时候,家里并没有白霞的身影。  陈乔岩催白雁煮饭,目光耐人寻味,道:“你姑姑说明天才回来,今天临时有事。”  白雁一声不吭,跑厨房去淘米做饭。她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她,这种感觉很不好,让她毛骨悚然,如芒在背。  简单煮了几个小菜以后,白雁就让陈乔岩一起坐着吃饭了。  这顿饭,没有人闲话家常,很安静。  等到白雁洗碗,陈乔岩将碗递过去的时候,有意无意碰了一下白雁的手背,指腹在她的肌肤上停留了一瞬间,像是一个失误的动作,又像是处心积虑的行为。  白雁赶紧逃去洗碗,她开水的时候,用洗洁精把手背搓了一次又一次,仿佛多洗几次,就能冲淡残留在上面的恶心错觉。  姑姑快点回家吧,她不怕打骂,就怕那些未知的恶意事件。  特别是,你明明预感这些事即将发生,可在它没发生之前,你没有办法去和别人解释或是说明,只会被当成疯子。  白雁无可奈何,几乎要哭出来。  她整理好了一切,逃回房间,锁上了门。想了想,又把柜子移到门边,堵住。  白雁就这样将自己裹到被子里,不顾现在是炎炎夏日。  她闷出一头热汗,情急之下,给姜鳕打了电话:“姜鳕,你睡了吗?”  “在刷题,有事?”电话那头传来姜鳕略微失真的声音,叫她安心。  “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那头没出声,没同意也没拒绝。  很久之后,姜鳕才问:“怕什么?”  怕什么?白雁突然哑口无言,她能怎么说?怕陈乔岩?  先不管这事体面不体面,光彩不光彩,就是问她为什么有这种预感,白雁也说不出个一二来。就凭陈乔岩推过浴室门,和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外人听到都要笑死了,笑她小题大做,用恶意揣测别人,恐怕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就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  所以,白雁没什么好说的。  她只能闷声闷气道:“姜鳕,你觉得人的预感准吗?”  “我怎么知道?我只信结果,不太信预感这种东西。”  “哦。”他是不信的。  “我在刷题,很忙。”  白雁默不作声,她以为姜鳕要挂电话了。  哪知姜鳕说:“要是你害怕的话,通着电话,有事喊我,我回你,手上先写题。”  “好。”白雁松了一口气,若非如此,她真的不敢入睡。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试卷翻动声,以及圆珠笔的笔尖戳到桌面的笃笃声。  白雁能想象出来,此时的姜鳕端坐在椅子上,一手撑头,一手执笔,孜孜不倦写着试卷。他的眉眼很好看,被细碎的刘海稍微遮掩住,仅仅留出一丝缝隙,透过那些缝隙,能看到底下那双狭长的凤眼,眼瞳黑浓,犹如星辰大海,海底有光。  她不敢喊他,这时,心底深处,好像也有什么在悄然滋生,缓缓变化,啪嗒一声,就着贫瘠的土地,悄悄开出了花。    第七集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声音不算大,并非急躁的动作。  家里就白雁和陈乔岩在,不用猜都知道,是陈乔岩敲门。  白雁在脑中迅速回想了一下——楼下厨房打扫过了,垃圾也倒了,碗筷都洗好,沥过水,收拾干净了。  陈乔岩还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她?  白雁打算装睡,一旦回应,势必要放他进门。  可门外的响动一直没停,陈乔岩也没喊她的名字,不说明事情,就这么有节奏地敲门,企图吵醒白雁。  她觉得紧张,手脚心都是汗,整个人感到躁动不安。由于心跳过快,她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微微张嘴。此时的她,是一条被抛上岸等死的鱼,鱼鳃鼓动,想汲取水中氧气,然而一切动作都是徒劳,她必死无疑。  “白雁?”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姜鳕的声音。试卷翻动声已经消停,他停下了笔。  白雁不敢出声,怕陈乔岩听到。  电话那头又问:“谁在敲门?白雁,你睡着了吗?”  是她的姑父在敲门,她没睡着,她不敢开。  门外的响动还在继续,不开门怕是不行。  白雁鼓起勇气,移开柜子,开了一道小缝。  陈乔岩似乎弯腰,在透过门缝开里头,此时一打开门,他后退一步。  白雁的头皮都在发炸,毛骨悚然。  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有事吗?”白雁隔着门,问他。  陈乔岩的手攀住门板,好似想挤身进来,说:“白雁,你还没睡啊?我进来拿个白霞的东西。”  白雁的手间施力,抵住门,微微笑道:“我帮姑父拿就好了,我穿着睡衣,你别进来,要换衣服。”  他置若罔闻,这般僵持着,嘴上不停说道:“没事,我就拿个东西,很快的。”  陈乔岩死也要进来,这下怎么办?!  白雁很害怕,情急之下,突然拿起放在被子上的手机,按下扩音,对姜鳕说:“你刚才说,想来我这里写作业,对吗?”  知道有人在旁听,陈乔岩应该会收敛一些吧?  白雁很怕姜鳕会不回应她,他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性格。  哪知道,这次的姜鳕格外有人情味,迟疑了很久,回答:“嗯,你家地址给我一个。”  “中南路三十六号,我等你。”  陈乔岩的手松开了,神情复杂地问:“是男同学?”  白雁顾不上那么许多,听到姜鳕的声音,心情一瞬间平静了。她点了点头:“对,男同学。”  “白雁,你才高一,不合适早恋,别和男同学走那么近。”  白雁点了点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姑父,你要拿什么?”她突然想到了这件事,问他。  “没什么,想了想,没必要拿,那我走了。”陈乔岩没多留,马上下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白雁缓缓滑落到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他敲门敲得这么急,却说没想拿什么东西,那他进门是要干什么?  是白雁胡思乱想吗?还是说,她的预感极准。  她刚才惊慌失措撒的谎,没想到姜鳕这么配合。白雁刚要道歉,一看电话,却发现已经被挂断。  她再拨打过去,很久也没人接听。  白雁愣住了,糟了,他不会真的过来吧?  没五分钟,楼下响起了门铃声。  是陈乔岩开的门,姜鳕毕恭毕敬喊了一句:“叔叔好。”  陈乔岩紧绷着一张脸,什么都没说,把姜鳕放了进来。  白雁很尴尬,看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年越走越近,停在她的面前。  姜鳕斜她一眼,说:“还不让开?不给我进门?”  “请进……”她结结巴巴,把姜鳕放了进来。  这时,突如其来的羞耻感涌上了白雁的心头,她的房间很乱,什么都没收拾,这可怎么办?  她急忙跑到前头,手忙脚乱开始整理书籍:“姜鳕,你等一下,先坐床边吧?我收拾收拾。”  “不用了。”他环顾四周,讽刺道,“反正怎么收拾都这么乱,收拾不收拾一个样。”  “……”姜鳕真是恶魔。  姜鳕是真的带了试卷过来,他理了一块地方,坐下来就开写。  白雁惊讶问:“姜鳕,你很喜欢学习吗?”  “我有自尊心。”  “什么?”  他瞥我一眼,冷冷道:“每次都考第一的人,名次一旦掉下来,很丢脸。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犯这样的错误。”  “……”他这话意有所指,说的就是白雁没有自尊心,都不在意自己成绩差。反倒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学习态度。  不是她的错,是题目真的太难了,她脑子笨,学业真的跟不上。  但白雁也没有自暴自弃,俗话说得好,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她还是有很勤奋看书的。  只是平时家里的家务多,饭又是她在煮,时间难免就比一般人少了,要操心的事情也多。她用这个借口麻痹自己,也偷偷鼓励自己。  白雁看姜鳕做题,明明是很难的题目,他却能心算,省略好几个步骤。  她觍着脸,道:“姜鳕,我成绩差,你能教我补上不擅长的科目吗?”  姜鳕很果断拒绝:“不能。”  “……”  姜鳕这个人不经夸,一旦说他好,他就马上和你对着干。  片刻,他说:“你自己做题,实在不会的题目可以让我看看,一题五块钱,允许赊账。”  “……”好吧,他还黑心。  白雁也拿出试卷做题,然而数学题太难了,她看无字天书似的,昏昏欲睡。  姜鳕斜她一眼,无奈呼出一口气。这么笨的人,还真是生平罕见。  趁白雁睡着了,他在她的卷子上写下答案。临走之前,又觉得那样偷偷摸摸帮忙写题的动作太温情,补上了一句话:“蠢货。”  他打电话给白雁,将她的手机按下通话键,就这样接通着,关上房门,走了。  姜鳕家里没大人,可以收留白雁,没人传流言蜚语。可白雁家却不行,她家的情况特殊,人情方面好像也有点复杂。  下楼时,姜鳕把目光停在了陈乔岩的房门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二天,白雁很早就到了学校。  她特意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明目张胆摆在姜鳕的桌上,留下纸条:“姜鳕同学,给你的。白雁留。”  叶茭给了那么多次奶茶,姜鳕都是不闻不问,直接丢垃圾桶。偏偏白雁买的奶茶,他捏住奶茶杯子,嫌弃地看了两眼,咬下吸管。  姜鳕走到白雁的课桌前,敲了敲桌面,说:“你买的口味,很难喝。”  “哦。”白雁不太在意,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奶茶杯子,勾起嘴角。  这样一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是姜鳕官方认证的暧昧对象,坐稳了正妻的位置,完全把叶茭甩到后头。  更有甚者,故意在叶茭面前提起此事,幸灾乐祸道:“叶茭,姜鳕好像真的喜欢白雁。”  叶茭将圆珠笔握得咯吱咯吱响,颇有涵养地笑:“谁没有瞎眼的时候,他们谈不了几天,肯定会分的。”  “没准只是关系好吧?不一定是在谈恋爱啊!”  叶茭一噎,无话可说。她就连和姜鳕的普通同学交情都比不上白雁。  放学后,白雁想追上姜鳕,一起回家。  她沿着河坝跑,晚霞的光华落入她的发间,美得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白雁还没跟上姜鳕,她的右侧,突然闯出一辆深色的轿车。  轿车开得缓慢,在唯有人力三轮车与电瓶车的道路里,显得格格不入。  车内的人摇下车窗,露出一张明艳秀丽的脸,是个女孩。她烫着波浪卷,是时下最流行的发型,露肩的雪纺裙,手里拿着崭新的翻盖手机,气质优雅。  白雁想起来了,她是那个自称姜鳕未婚妻的女孩。  “上车坐坐吧?白雁同学,我有话想对你说。”她微微一笑,客气道。  白雁无动于衷,继续往前走。  对方威胁她:“不上来的话,我可是要开到你家里去了。你家地址是中南路三十六号,对吗?”  “你想做什么?”  “上车,我们详谈。”  车门打开,欢迎白雁的到来。  她咬了咬下唇,无可奈何,坐了进去。  深色的轿车一路朝前急驶,开到佑宾会所。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叶生,是姜鳕的未婚妻,比他大两岁,现在在读黄山大学读大一。”  白雁默不作声,进了车,她才觉得窘迫。  她迫使自己挺起脊背,不让自己低人一等。然而,这样做只是徒劳。她和宋叶生的世界相差太大,看她明艳动人的外表,穿着用度都高人一等,自卑感又如潮水一般汹涌泛滥。  “你找我干什么?上次只是一个误会,我和姜鳕是同学关系。”  宋叶生但笑不语。  许久之后,她才开口说话:“我知道,姜鳕已经和我解释过了。”  白雁脑海中的某根弦,就此断裂。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么,她和姜鳕本来就是普通同学。她所谓的欣喜,不过是因为自己有了朋友,姜鳕是她第一个朋友。  脑海中思绪蹁跹,白雁想到那天的来电,来电人是宋叶生,姜鳕接了她的电话。是在那时候解释清楚的吗?生怕未婚妻误会,所以要极力撇清和其他女孩子的暧昧关系。  嗯,这样一想,的确没什么问题。  “姜鳕现在是未成年人,我已经成年了。他怕耽误我,所以觉得不合适,想分开,找了你当靶子。我会等他,等他考上黄山大学,我们就能光明正大谈恋爱了。我们双方家长都认识,早定了娃娃亲,从小感情很好的。所以,我希望不要有人和姜鳕过多接触,对他的名声不好,你明白吗?虽然没有对外提及过,但是姜鳕的背景与家庭,是不会喜欢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接近他的,即使没有坏心思,做朋友也不行。现在,白雁同学,你懂我的意思了吗?”宋叶生依旧在笑,笑容恬静温柔。  白雁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车开到半路,停了下来。  白雁要求下车,宋叶生便将她放到了路边。  已经是晚上,华灯初上。她在路边徘徊,不想坐三轮车回家。坐一趟三轮车要三块钱,她没钱。  果然,她连和姜鳕做朋友都不配吧?他们的家世相差太大了,她的身份好像会玷污他。  白雁突然鼓起勇气,想和姜鳕确认一些东西。  她给姜鳕打电话,开门见山,问:“姜鳕,你第一志愿是哪所大学?”  姜鳕不懂她为何这样问,淡淡道:“黄山大学,怎么了?”  果然,和宋叶生是同一所大学。他是以她为目标,一直朝前奋斗的吧?  “没什么呀。”白雁笑得惨兮兮的,这样的问题,好像是在自取其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