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雁知道这卷子是语文课代表叶茭收的，所以是她怀恨在心，把她的卷子弄没了。可这些猜测，没人会信。她空口无凭，还想诬陷语文老师的得意门生，简直找死。 算了，现在该烦的是，等一下白霞来学校怎么办？ 她昨晚，可是一晚上没回家。 果然，白霞跑进办公室，凶神恶煞地说：“这死丫头昨晚跑出去，彻夜不归！我都不知道她去哪了！一整个晚上都急坏了！要不是老师你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她来了学校！” 语文老师也愣了，没想到白雁是这么叛逆的学生，晚上还不回家。 白雁听他们两个逢场作戏，目光飘向窗外，正好和从女厕所回来“恰巧经过办公室”的叶茭对上了视线。 她看了一分钟的好戏，听了一耳朵对话。等到那句夜不归宿传来，一下子愣在原地。 叶茭跑回班里，和同桌宋右言说了一句悄悄话。 这时，宋右言站起来，大喇叭似的和同学们嚷嚷：“昨天晚上，白雁夜不归宿！” 全班哗然，趁老师没在，交头接耳。 才高一就有风气这么不好的女孩，让他们重点班的学生还怎么混？会不会搞出个未成年就怀孕的丑闻？他们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说三班是个垃圾班之类的话。 还有，白雁晚上睡哪里？她父母出事了，没人管，所以在外面和社会上的男人鬼混吧？ 啧啧，世风日下。 就在这时，在一锅本就沸腾的热汤里，又砸下了一枚□□——姜鳕停下不断写题的手，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她昨晚，在我家。” 一瞬之间，四周鸦雀无声。 秋野高中的名人学霸姜鳕，一天到晚清清冷冷的样子，惜字如金。 摆在男生眼里，就是装，装桀骜不驯的孤傲形象，和周杰伦酷拽的“哎哟不错哦”有的一拼，装得天妒人怨，女生缘颇好。羡慕，也嫉妒，可惜打不过。 校外有名的混混滋事，因为喜欢的女生暗恋姜鳕。他们一群人带刀，想把姜鳕脸剐花了，恶意满满。 奈何，警车到来之前，姜鳕已经将一群人撩倒在地，一战成名。 事后，众人才知，姜鳕跆拳道黑带二段。真大佬，不能惹。 成绩好，家世好，脸蛋好，又能打，这样堪称完美的男人，大家都想知道能成为他背后的女人是谁。 学生时期渴望长大，明明年轻尚小，只配被称为少年少女，这种时候也要逞威风，以即将成熟的男人女人自居。 高中生的想象力太狭隘了，想了想去或许就只有叶茭这种人才配得上姜鳕，叶茭可是他们心目中的女神。 哪里想到，王子还是爱上了灰姑娘，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白雁。长相嘛……仔细看看，好像还可以。一双眉比墨还浓，眉峰凛冽，透出几分狠劲，有点蔡依林的感觉。和叶茭那种弯弯柳叶眉的小家碧玉型不一样。 那个年代，还是个流行黑长发与小白裙的时代，寡言少女这款并不吃香。 等白雁挨完骂，终于能回教室了。这两天真是流年不利，不，应该说遇上姜鳕之后就没好事。 等白雁回班，班内鸦雀无声。 按理说没有班主任在，此时正是闹腾的时候。这些人，怎么了？ 白雁皱眉，对上他们探究的目光。 这种感觉真不好，好像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所有人都对她怀有恶意。 不知为何，白雁突然将目光落到姜鳕身上，就他一个人是正常人，此时正孜孜不倦写着试卷，连头都没抬过。 白雁坐回位置上，翻开课本，还有一节课就下课了。 秋野高中基本都是本地生，所以大多数选择不住校，走读。食堂的菜肯定没有家里的好吃，也不用担心来晚了，没打到喜欢的菜肴。 白雁不敢回家，打算在食堂买碗饭，再点个番茄炒蛋，饭卡里还有十块钱，这样一来只要一两块就能吃饱一顿饭了。 她把饭菜端到桌上，打算开始享用。晚上的学生不算多，所以能单独一个人一桌。 此时，突然有一道阴影笼罩住她，缓缓下坠…… 白雁抬头，那人已经施施然坐到了她面前，正是姜鳕。 “我点了三个菜，你只有一个，看起来都是你在占我便宜。拼桌吗？白雁同学。”姜鳕面无表情，彬彬有礼道。 道貌岸然的禽兽。 白雁不吃他这套，翻了个白眼，继续吃自己的番茄炒蛋。 姜鳕递过纸巾，帮白雁擦了擦嘴角。 她愣在原地，不自觉后退，问：“姜鳕，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有人当靶子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们究竟会把你欺负到多惨的地步，什么时候，你会向我求助。而一贯桀骜不驯的海东青，要怎么个熬鹰法，才能把它降服。”他勾起嘴角，用最温柔的声调说出最残忍的话。 这厮不怀好意，想置她于死地。 “你有病吧？”白雁瞪他。 “反正之后我会不择手段欺负你，现在有便宜，你还不占点回来吗？”姜鳕把菜推到白雁面前，三道菜都是荤食，照烧鸡腿、狮子头、糖醋鱼，都是比番茄炒蛋贵个两块钱的菜肴，大手笔！ 不吃白不吃，白雁加了一块糖醋鱼，裹到米饭里，迅速扒饭。 奇怪的是，姜鳕根本就不吃食堂菜。他这顿饭，是为她点的。 这人是不把钱当钱吗？接近她做什么？就因为好玩？ 这时，姜鳕摆在桌上的手机振动，屏幕划过一个人名：宋叶生。是昨晚那个女孩吗？ 姜鳕不动声色将手掌挡在手机上，遮住那个人名，想必是他的秘密吧？ 他说：“我接个电话，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你还在这里。白雁，不要逃跑。” 说完，出了食堂，躲进角落。 学校比较开明，也可以说是比较三流，对走读生要求不多，甚至不会没收手机，只要别被老师看到，也别在上课玩就行了。 白雁的思绪还停留在姜鳕的手机上，这是魅族M9吧？直板触屏，能玩游戏和播放视频的那种。 不愧是有钱人，校内见得最多的也不过是非智能翻盖手机，姜鳕已经用起智能机了，真让人嫉妒。 白雁咬了一口狮子头，吃饱喝足，还是逃跑了。 她又不是姜鳕的谁，凭什么他说一句是一句，让她留就留啊。 等白雁走出几步，突然又折回来。 她口袋里的三百块钱犹如烫手山芋，不还不行。她昨晚是气话，站街女这种说法，谁会想听？把钱还回去，昨晚那事就当没发生过，她也心安理得继续校园生活。 哪知，还没踏出校门口，白雁突然被几个外校女生拽进巷子里。 学生们的小打小闹，还是在校外，没人会理。 为首的女生在吃麻辣烫，碗装的，底下就剩了汤。 她吸溜一声吃完粉丝，对白雁说：“你就是白雁？那个不要脸勾引姜鳕的人？” 白雁默不作声。 怕吗？谁不怕。 秋野高中的确乱，然而再怎么乱也比职高好一点，这些人一看就是职高的学生，下手没轻没重，不一定不敢伤她。 “你要不要脸？我堂姐的人都敢碰。” “你堂姐是谁？”白雁问。 “要你管？！”她突然拽住白雁的头发，眼中精光一闪，将麻辣烫的汤临头倒下，“你记住了，以后别靠近姜鳕，不然我找人把你腿打断！” 不仅如此，女生还顺走了白雁身上的三百块钱。 这下糟了，没钱还姜鳕了。 等她们走了，白雁才撩开湿漉漉的头发，嘴里骂了一句：“傻逼。” 校牌上都写了名字：叶昭。堂姐的话，是父辈的亲戚，同姓，那就是叶茭了。 等着，你越不想发生的事情，我越会让它发生。这叫什么来着，墨菲定律。 不是不想她接近姜鳕吗？那白雁偏偏要逢场作戏，接近他。有胆子下黑手，把她打死算了。 这是校园欺凌，白雁在想要不要告诉老师。 可罪魁祸首很聪明，找的是外校生，还是在校外发生的矛盾，秋野高中的老师怎么管？ 除非，白雁有证据证明，是叶茭对她怀恨在心，这是一场由妒恨引发的报复行动。 要不，她把叶茭揍一顿？ 算了，按照她爸在校内的地位，等待白雁的估计就是劝退信了。毕竟秋野高中是私人高中，不是公办高中。 白雁回家的时候很凑巧，家里都没人，白霞带着陈倩出门吃饭了。 她急忙躲进浴室里洗澡，开的是热水，很费煤气，得在他们回来之前洗完。 白雁看着那些水流在身上四窜，如同河渠一般，遇到山丘沟壑，开流分支。她觉得自己也像是水，此路不通便绕路而行，水流越绕越小，最终没了，即为结束生命。 她这一生磨难不断，她努力奋斗，也不过是为了避开更糟糕的明天，仅此而已。 啪嗒一声，屋外好像响起了声音。 白雁猜测是姑父陈乔岩回来了，他是做电工的，忙一点的话，就得六七点才到家。 姑父比姑姑会好糊弄些，不知为何，也对她稍微客气一点。有的时候，会温声软语对她说话，没有姑姑那般厚脸皮，别家孩子也敢打骂。不过也对，姑姑是她的亲人，姑父不算。他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就是个外人。 白雁生来就难混熟，对她好，她心里知道，承了这个情，然而嘴上不会说。久而久之，所有人以为她不记恩，便渐渐暴露了真实的面目。 白雁继续开水洗澡，头发上还有泡沫，要多搓几次。 这时，厕所门突然传来咚的一声，有人在费力推门。 白雁警惕地后退，看毛玻璃的光影，能分辨出是姑父在外面。 她诧异地喊了一声：“我在洗澡！” 门外的动静没了，姑父走了。 白雁继续冲掉泡沫，突然有种莫名的畏惧感——她浴室里是开着灯的，屋外都能看到。而且这里隔音不好，也能听到水声，不可能不知道浴室里有人。 尽管如此，姑父还想破门而入吗？ 他想做什么？ 白雁心头一颤，留了个心眼。 白雁在浴室中徘徊很久，身上的水渍被风硬生生吹干了，皮肤像是凝结了一层外壳，又干又涩。她待在原地瑟瑟发抖，不敢出浴室的门。 万一是她多心呢？ 但是她寄人篱下，住在别人家，总要多留一个心眼。当初就是因为多留了心眼，才留住了存折。存折的名字改成了她自己的，换了个名称，说是学习基金。只要她出示身份，即使是未成年人，银行人员也能提钱给她。因为她是特殊情况，父母双亡，直系亲人就是她，有权继承遗产。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江湖如此乱，信自己，方能保命。 白雁套上了衣服，坐在板凳上。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雾气朦胧的脸，突然想到别人和她说的话。 他们说：“白雁越长越漂亮了，这么漂亮的姑娘，以后嫁人嫁个好的，可以多收一点礼金。” 她的确漂亮，手如柔荑，纤细而白皙。肤若凝脂，唇若红樱。如果不是她刻意剪碎了刘海，遮住好看的眉眼，恐怕不比叶茭差。 白雁也不是个傻子，外面这么乱，怕被人惦记，当然不敢往好看方面打扮，也没有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