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氏焦急的模样，海山只得硬着头皮道：“没见到哩。” 赵氏气急攻心，怒道：“那丫头也真是胆大包天，就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事儿，二月间发生的事儿她就没长个教训，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听话的女儿。”才七八岁就这么大个主意，以后就管不住她了。 “四海嫂子，你别急，吉人自有天相，就咱们明月那聪明劲儿，不会有事的。”小孙氏忙道，明月这丫头也真是的，这么小怎么就这么自作主张哩，这长大了是不是要翻天？ “就她那性子，我就怕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差点就被女儿气哭，二月间的教训难道还不够？看着大儿和二儿，赵氏管不住怒火，斥道：“你们两兄弟是如何看着你们妹妹的？明知道明月是那种性子，怎么就好好管管她？” 大郎二郎低下头，心里都内疚不已。 这小丫头着实不让人省心啊，胆子那么大，可别把自己给作死了哟，董三爷见赵氏正要唯那两兄弟是问，忙道：“四海媳妇，事已至此，你就别担心了，那丫头聪明得很，不会有事的。”他现在愧疚得很，出事了只知道躲起来。做为族长，族里有难，本应该首当其冲，与那些老幼妇孺共患难。 罗氏心里暗暗得意，那丫头死精死精的，最是讨人厌，死了最好哩。省得她看到她就烦，就想把她抽一顿，你说这世上怎么有这么讨人厌的丫头哩？ 小孙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因为她自己也不赞同明月这样，这要是她家的小孩她肯定打死她，四嫂平时也太惯着孩子了。看着那从山下上来的小小人影，近了，又近了，小孙氏惊喜地喊道：“咦，那不就是明月吗？” 赵氏掉头一看，逆光里，那个提着一只野鸡疾步走来的女孩不是明月还有谁？ 刚才还沮丧万分的大郎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明月身边，明月大喊了声大哥，哥哥朝她使着眼色，再看阿娘那阴沉的出水的脸，明月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看了一眼赵氏，小心翼翼地道：“阿娘，我回来啦。” 赵氏气的身体打颤：“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还知道你有个阿娘，董明月，我告诉你，我赵青容就没有你这样自作主张的女儿。”也是被女儿气得狠了，便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了出来。 明月心儿一颤。其实她也知道，今天的举动肯定会让娘亲生气，可是当时她就是鬼使神差地…… 忙过去按了按娘亲的肩膀，明月道：“阿娘，你不要生气，也不要为我担心了，我机灵着呢，我一个小孩子，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赵氏沉沉地看着她，眼神透着一股凌厉。“董明月，你是不是忘了二月间差点被打死的事了？” 明月一窒，低低的道：“阿娘，我没忘。” 哼，没忘，有句老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这是没忘的样子吗？赵氏打算冷一冷她，遂不再和她说话，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抱着小郎哄去了。 几兄妹围着明月，便连二丫都说：“三丫，你这次做的太不对了，上次你把娘亲吓死了，今天你还这样，娘亲肯定伤心死了。” 大郎二郎心里颇为自责，做为哥哥，竟然没看管好年幼的妹妹。 大丫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徐盈见现场气氛颇为凝重，忙道：“明月，现在山下情况怎么样了？” 坐在那蔫头耷脑的大家把耳朵都竖了起来。 已经被家里人训的抬不起头来，此时见那些围观的人看着她，明月这才有了点底气，“那些官兵没有走，他们有一部分在我们村里住下了。” “住下了？”大家围着她，异口同声地道。 明月点点头，“他们在村里找到了些东西，估计是想找更多。” 这可让大家急了，华伯父拍了下大腿，大叫道：“我爹娘没跟着来哩，他们可怎么办？”急的那是团团转。 顿时，哭自家老人孙子还有粮食的人不绝于耳，毕竟那些人可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啊。 明月道：“你们不要哭，那些官兵在我们村没杀人。” 董三爷想到那些官兵是来抓壮丁的，不免多想了些事情，微微沉思后，问明月：“明月，那么多官兵，你是怎么出来的？” 董三爷所想的明月早就想到了：“放心，他们没跟我来。”出门的时候留了个心眼，走了好几个山头才到这儿的。 明月几兄妹把野鸡拔了，在一个低洼处燃起了火，煮了这只鸡，罗氏看了，眼馋得很，但还是没敢靠近要点吃的。 白日山谷间未散的暑气在夜间慢慢上升，从林间吹来的山风摇动着烧在中间的火苗，影子摇摆地印在眠在地上人的身上，除了守夜的几个年轻人，大多已经睡下了。 青郁的山林里散发出闷热的气息，鸟兽在林间隐身，空气之中是压抑的寂静。 明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耳边回响的都是她自己的呼吸之声。突然她看见前面石头上一滩血迹，便走近前面一看，发现并没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举目四顾周围也并未发现什么，刚想放弃却见前面的草丛里面有动静，她小心翼翼的踱步前行，空气仿佛更加闷热，明月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水，顺着眉心掉进了眼角里，她并没有去擦拭脸上的汗水，她的直觉告诉她，那草丛背后有着她最重要的什么。她轻轻的呼吸，生怕打扰到藏在草后面的东西，在那迟疑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去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金属头盔，那人躺在那里，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男人身上穿着的是一副七零八碎的铠甲，血液染红了他的衣袍。明月走上前去颤抖的撩开他的散发，一声惊呼从她口中冲出。 “爹。” “明月，快醒醒。”赵氏被她一声惊呼弄醒，看着睡在身边的小女儿呼吸粗重，口中还呜呜咽咽，手脚乱动，显然是被梦魇了，连忙发声要将她叫醒。 梦境之中的明月此刻是又急又无办法，眼泪从她的眼中涌出，口中含含糊糊的呼唤着爹爹。忽然一阵地动山摇，睁眼却见赵氏和大哥二哥正焦急的看着她。 想着梦境中的发生的事情，明月心中悲痛，抱着赵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赵氏轻轻地拍打着明月的脊背，小声地安慰道：“明月别怕，阿娘和哥哥在这里呢！不会有事的。” 明月哪里敢将梦中的事情告诉赵氏呢？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心中祈祷这一切都是梦幻，醒来一切都是虚假的，她的阿爹还好好的，总有一天会回来。 梦魇最耗心力，在赵氏轻柔的安抚中，泪眼朦胧的明月又沉沉睡去。 见女儿蹙起的眉头渐渐松开，赵氏看向旁边坐起来的大儿子，叮嘱道：“明谦，早点休息吧！”大郎应了声好，在赵氏的注视中缓缓地躺下。 风从树叶间穿过，漾起细密的声响，似小声低语，互相倾诉着这一天的不同寻常。赵氏却是睡不着了，此时她心神不宁，刚才小女儿发的梦，口口声声喊的爹，只怕四海是出了什么事了。 如果……如果……赵氏不敢往那方面想。 丛林深处传来一声声狼嚎。 赵氏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明月是被一阵争吵弄醒的，她揉了揉眼睛，看着那吵架的源头，站在最中心的人就是她的无赖阿姆一家，周围的人站的站坐的坐，好似看热闹一般，但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事不关己的闲情，而是一脸的厌恶。 罗氏一脸的气愤，叉着腰对着周围的人骂道：“你们这些悖脑壳的东西，我这吃的又不是你们哪家的粮，你们凭什么不让我生火造饭呐啊？” 赵氏看她婆婆如此的不知分寸，又怕村人难做。提醒道：“现在是兵乱时期，只怕那造饭的烟把乱兵招来。” 罗氏最见不得赵氏，自赵氏把田地要回去后，她就恨她要命。见她出来说话，火气冲的就腾的上去了。指着赵氏骂道：“没点孝道的狗东西，你说话就是放屁，昨天晚上不也生火造饭了吗？合着你们里里外外专门对付我这个老的啊！” 赵氏听到罗氏骂出来的话，眼中一寒，当下便不再理那老货。罗氏见赵氏不再说话，还以为自己句句在理，阴阳怪气的笑道：“一家子没孝道的狗东西。” 董家几兄妹一听到这个，火气立马就上来了，大郎拿起一根扁担就要冲上去，这在孝字为天的时代，这举动可以算是惊世骇俗了。 旁边眼尖的一把抱住大郎，几个人抢下了他手中的武器。口中劝道：“明谦，别跟罗氏这无知妇人计较，就当是她放了个屁。” 赵氏见儿子满眼通红的挣扎着，当下喝道：“明谦，你给我停下来。” 听到赵氏的喊声，大郎回头看着他的母亲，通红的眼中掉下泪来道：“阿娘，她凭什么这么羞辱我们啊？” 赵氏看了看她的大儿，又转过头去盯着罗氏，眼神冷漠，看得罗氏都有些心虚。 罗氏心想不能在她赵氏面前丢了面子，又直直的瞪了回去。 只听赵氏挨近了她说道：“你再这般无理取闹，休怪我说出这些年你在村里做的那些还没找到祸首的好事。” 罗氏一听到这个，脸色发白，心中满是不相信，她做的那么隐秘，她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