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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众人奉为神明的时有妄在短短三秒之内从九天揽月华丽丽地纵身一跃陪着乐意五洋捉鳖去了。

任松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中。

他依稀记得早上校长批文科班时大吼着什么“灿星陨落”、什么“明珠蒙尘”,但他打着盹儿根本没把这两个玄天扯地的词往时有妄身上想。

现世报来得猝不及防。

任松摸出手机亲自登了校园网。

文科第三名,时有妄,数学成绩,101。

任松:“…………”

他面无表情地扣过手机,“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乐意:“说到有些人偶尔心情不好也能……”

任松:“人偶尔心情不好很正常。”

乐意:“……”

任松丝毫没有负罪感,他尚且有些恍惚地翻着文件夹:“对,我们刚才说到文理互助分组的事了……”

乐意:“?”

任松终于找到会议记录册,哗啦啦翻到黑笔标注的一页,照着大清早打盹后的鬼画符念道:“由于本届高二部分尖子生出现严重偏科现象……这里跳过,然后……校长决定文理科前三十推行一对一互助小组,简单来说就是人文科生给咱们讲语文或英语,咱给人讲数学哈。”

隔壁王老师还在慢悠悠地讲话:“时有妄……你不是这样的孩子,怎么这次考砸了?你来看看这道题……”

时有妄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侧过脸瞄了他一眼。

乐意浑然不觉,他光是听着任松的提议觉得一个头十个大。

文理互助!?

他想起A班前几名的铁人们,别说互助了,平时以他为首的几个活跃分子搭茬儿说句话都被他们视为消遣时间、耽误呼吸。

校长是真他妈敢想啊。

再者说一天八节课,难得有空课还要被各科老师挣着抢着加课,哪来的时间?组团抢阳寿去吗?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你挤不出来,校长亲自帮你挤。”任松像是看出他心里所想,淡定地吹一吹茶水说:“具体时间和名单还没有定,等下午开完会我再在班级里通知。”

乐意:“……名单是按什么来排啊,抽签吗?”

“抽个头,肯定是按成绩分,尤其是有严重偏科现象的放一块儿。”

乐意垂死挣扎说:“就算时间允许,那地点也不允许啊,总不能两个班级乱窜吧?”

“这种事学校早给你想得明明白白了,”任松哼笑一声,随手指了一下东边的方向:“去那个考试楼的教室学习。考试楼现能用的教室是三楼所有的教室,最好不要俩人单独占一个教室,这个会有老师巡查。”

——最好不要俩人单独占一个教室。

隔壁王老师:“时有妄同学,你怎么又分神了呢?看这里……”

乐意:“……所以老师您今早叫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

他忍了又忍把多余的形容词去掉,单一个字吐出来:“事?”

任松:“嗐怎么会呢。”

他回手掏出一张稿纸啪地拍在桌面上:“我叫你来是通知你写检讨书的。”

乐意差点捏爆手中的豆浆杯。

“你成绩下滑的相关感想,两千字,不多,后天交到教务处去。你最近应该没被英语老师罚吧?”

乐意牵强地笑着:“暂时。”

“语文呢?”

乐意:“……”

他想起自己昨天刚被罚的两遍《鸿门宴》全文加课下注释加翻译,差点当场一口82年老血吐出去。

他咬着牙挤出两个字:“……小事。”

乐意谢绝了任松的御用稿纸,满脑子都是他的两千字和两遍云南蘑菇宴,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室去。

……

时有妄离开办公室时回手带上了门,然后转头对上了一双干净的眼眸。

“……”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一身干净板正的蓝白校服,衬得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他左手攥着豆浆,右手捏着吸管,说:“你好,my friend。”

窗外被玻璃打磨得细碎的光芒落在乐意乌黑的发梢与眼瞳中,他唇角挂着略微散漫的笑容,让人想用指尖去戳一下。

时有妄面上的神情依旧是寡淡的,五官锐利且相当有攻击性。

他与乐意的好看是不一样的,如果说后者无时无刻不笑靥如花、满目春景,让人不自觉想亲近,那前者就是常年驻足西伯利亚的寒流,让人只敢远远地看着,说句话都觉得冻牙。

他对乐意略一点头,说:“……你好。”

乐意未语先笑,露出两颗深深的酒窝,想起面前这人好像对别人的接近有些不适,侧过身半退了一步,用下巴指了下教学楼说:“回去上课吗?一起?”

时有妄不太喜欢说话,闻言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已经是快要打上课铃的时间了,回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连脚步声都无比清晰。

乐意出门后本来都走出小半条走廊了,冷不丁想起办公室里还剩一个“恩公”,这又特意折回来等了他一会。

他与时有妄保持着半臂远的“舒适距离”,说:“我在十六班,你在一班是不是?”

时有妄没什么表情地一点头,仿佛有一道天然的屏障笼罩在他身侧,把一切闲杂人等统统挡在外面,近者则死。

“哎……那岂不是一个头一个尾。”乐意说:“想见一面还挺难的。”

时有妄:“……”

乐意的思维跳得很快,见他不答,又说:“你昨天走得快,我都没来得及问你,手怎么样了?”

昨晚天色渐黑,时有妄又有意无意地侧身对着他,也不知道伤势如何。

时有妄说:“好了。”

乐意:“?”

你撒谎都不眨眼睛的吗?

他没信这人的鬼话,随便把吸管插进口袋,腾出一只手去扯时有妄的手腕,径直拉到自己面前。

仿佛被虫子蛰了似的,时有妄指关节瞬间蜷了起来,本能把手往回抽,但硬生生克制住了,青筋狰狞又可怖地从霜白的皮肤下浮现突出。

乐意蹙着眉头,神情不像是拿他打趣,他还没意识到伸到自己面前的是传闻中足以把人鼻梁砸碎的那只拳头,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说:“时有妄同学,哪个庸医跟你说这‘好了’的?我要打315维护你的权益。”

少年的掌心干燥而灼热,烫得人心里都发抖。

时有妄顿了三秒,才说:“……我觉得好了。”

乐意:“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