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中厮杀出来的人,最不怕的就是腥风血雨,傅九襄冷眼看着那些围住他的侍卫,“都给本王闪开!”
“小王爷……”
“滚!”傅九襄抱着苏知玺走下台阶,抬脚将距离他最近的侍卫踹开了,目光所及之处是孔旌的尸体,他讽刺地笑了笑,“他倒是死的利落,没给本王亲自了结的机会。”
兵器交接的铿锵声包围住了傅九襄,能被苏郎仪派过来保护傅乾辉的侍卫总不至于是些废物,再加上如今傅乾辉已经被傅九襄手下的人带走了,他们已经是存了死志,今日绝对不能让苏知玺离开这里。
“阿……阿野?”
就在这时,昏睡不醒的苏知玺突然动了动手指,他将手搭在了傅九襄的腰上,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将脸贴在了傅九襄的胸膛上,感受着熟悉的温度,下意识地笑了笑。
“阿野,先进去……”苏知玺气若游丝,仅仅说这一句话,已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傅九襄低头,用下巴碰了碰他的额头,“好凉。”
苏知玺闭着眼睛,他轻声道:“走不掉的,他们不会让我走的,”苏知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阿野,你不要……不要杀人。”
傅九襄是将军,手中的刀杀小人,杀敌寇,杀匪盗,杀的不是烛都手足!
苏知玺咳了好几声,脸色被风雪冻得青白,傅九襄不忍他受冻,再加上侍卫们围在小院前,若只有他一人,自然能轻而易举地闯出去,可如今他怀里抱了一个苏知玺,束手束脚。
想到此,傅九襄吹了声清亮的口哨,山林间沉寂了一整夜的寒鸦扑簌着翅膀一飞而起。
他抱着苏知玺进了屋子。
屋内不燃炭火,冰冷潮湿,苏知玺浑身发抖地靠在塌上。
傅九襄握着苏知玺的双手,不断摩擦,在对上苏知玺茫然无措的眼神后,他心底闪过一片震荡。
下意识的,傅九襄在苏知玺眼前挥了挥手掌。
毫无反应。
“雀奴?”傅九襄颤抖着喊了苏知玺一声。
苏知玺动了动眼珠子,但却找不到一个焦点。
这双琉璃似的眼睛没了光亮,就像是熹微晨光下灰蒙蒙的天,透不进半分光。
“雀奴……”傅九襄又喊了一声苏知玺。
苏知玺神情逐渐变了,他顺着音源就想往傅九襄那边看去。
“雀奴,你这个骗子!”傅九襄用力握着苏知玺的手,力道之大简直要把苏知玺的手腕捏断。
“你……都知道了啊。”苏知玺想从傅九襄的手掌中挣脱出来,纤细的手腕只剩下了骨头,傅九襄又气又恨又恼,他双目通红地望着苏知玺,想从这个人的脸上看出一分一毫的内疚,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就是个骗子!
将他骗得团团转!
“苏雀奴,你没有心的!”傅九襄捏住了苏知玺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苏知玺。
可一想到这个人瞎了眼,坏了身子,被关在这里受尽折磨,他更想杀了自己!
“咳咳咳,”苏知玺咳得直不起身子,他笑的渗出了眼泪,笑的眼尾都泛着红,“我本就无心啊。”
“苏知玺,我当真是恨透了你。”傅九襄松开了手,兀自往后退了几步。
身上的热源消失,苏知玺伸手在半空中划了一圈,不安地喊道:“阿野?”
无人应答。
苏知玺下了塌,没看清脚边的脚凳,被绊地摔在了地上,他想起身,但又没注意到手边的炭盆,蹿起的火苗灼了他的指尖,苏知玺狼狈地往边上躲,一向云淡风轻的苏知玺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只落水的猫,在角落中蜷缩成了一团。
“阿野?”
傅九襄还是没有理他,他冷冰冰地看着苏知玺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往前走,然后颤颤巍巍地推开了门。
苏知玺光着脚就想往外走,然后又被门槛绊倒了,整个人就往廊下摔去。
“阿野!”苏知玺的音调轻的不像话,宛若无助的孩童。
傅九襄冷漠地走到了苏知玺身边,“雀奴,是你自己将我推开的。”
苏知玺什么也看不清,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就只剩下傅九襄轻慢的说话声,他伸手抓住了傅九襄的衣袖,但却被傅九襄轻描淡写地扫开了。
“进去,你这条命我好不容易捡回来了,作践谁也不要作践自己。”说完,傅九襄自顾自进了屋子。
他被气得浑身发抖,冷眼看着苏知玺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子。
“雀奴,记着了,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傅九襄收起了往日对着苏知玺的温柔和细致,他只是将苏知玺抱回了塌上,再无后话。
苏知玺茫然地坐在塌上,傅九襄在哪儿呢?
他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傅九襄不说话,他什么都听不到!
“阿野?”苏知玺四处张望,仿佛这样他就能看到傅九襄了。
傅九襄站在不远处,神情冷漠。
苏知玺这个人,仗着是他傅九襄先动了情,动了心,就在他的心上为非作歹。
傅九襄在苏知玺慌的红了眼眶之际,出声道:“雀奴,你不如杀了我。”
苏知玺沉默了。
他瞎了眼,伤了身,这条命早就活不久了,是他的错,不该先去招惹傅九襄。
傅九襄这样好的一个人,不该与他一起共沉沦。
是他总是口是心非,是他心口不一,是他妄图什么都掌控在手中。
苏知玺低头,半晌,才道:“阿野,是我让人给你送的信,原是我想要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