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入冬以来,诸事纷扰,丞相司直覃隽祸乱朝政,上蒙蔽朕心,下勾结商贾,为祸一方,实罪大恶极。朕痛心覃卿才华,感其功绩,免其死罪。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特此诏书,命覃卿即日卸任,除却官职,流放于儋州,无诏,不得入烛都,钦此。”
天刚蒙蒙亮,顺帝的旨意就从宫城内传了出来。
震惊四方!
这可是流放啊!
当初沈万山就算在御前犯了大错,也只是降职被派去了北疆,覃隽这是直接被革职流放,今后若无意外,只怕此生都与烛都的荣华富贵无缘了。
消息传去了丞相府,苏朗仪披着外袍坐在中庭之中,久久未言一句。
“松轶……”苏朗仪到底年纪大了,在阴冷潮湿的昭狱中住了这许多日,出来后便染了风寒,他猛地咳嗽着,水伯拍着他的后背,语气沉重道:“丞相,覃公子这都是为了您呐。”
苏朗仪摆了摆手,他何尝不知道。
覃隽性子刚烈,若将苏知玺比作一块美玉,那么覃隽便是苏朗仪亲手打磨出来的一块顽石,固执与傲气浑然天成的恰到好处。
“备好车马,我……午后亲自去一趟松轶府上。”
“主子,您刚从昭狱出来,大夫都说了让您精心养病,且朝堂之上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咱们呐,此时此刻,以不变才是应万变啊!”水伯苦口婆心。
覃隽已经是颗败子了,无力回天,盖了玉玺的诏书发往四海,任凭苏朗仪出了昭狱又如何,覃隽革职流放,已是定局。
此时此刻,覃隽就是那阴沟上无人愿意驻足的臭鼠,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且看他高楼起,且看他高楼塌。
苏郎仪起身,叹了口气,覃隽顶嘴落马,背后不知有多少人的手笔,他在昭狱中无一人同他说起此事,如今要再追究是非过错已于事无补,再无意义。
“丞相,您当真要在此时去覃大人府上吗?”
苏郎仪沉重缓慢地往书房内走去,“师生一场,到底是没有护住他啊!”
覃隽不喜结交朝臣,住所本就清贫,如今落了难,整座覃府看上去更是萧条。
就连看门的小厮都不见踪影,台阶上落雪成堆无人清扫。
“进去同你们家主子说一声,丞相来了。”水伯下了马车,敲了敲大门,同里头的下人说道。
“丞……丞相?”里头的人似乎极震惊,他慌里慌张地开了门,连连说道:“丞相大人稍等,小的这就进去回禀公子!”
“方才说话的是松轶的贴身小厮,如今覃府是没下人了?竟要他出来开门?”苏郎仪面色不虞。
过了一炷香的时辰,方才开门的小厮面色尴尬地走了出来,他支支吾吾道:“丞相……我家公子说……说……”
“松轶说什么了?”
“我家公子说如今他是戴罪之身,入不得贵人的眼,还请丞相回去吧。”
苏郎仪摇摇头,他教出来的学生,秉性才情都比常人高,他最怕的就是覃隽过刚易折。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啊!”
“光公子,我已经将信送到定北王府去了。”松童打断了光见柏的呢喃自语,他一脸焦急,“小的听说定北王如今在凉州,如今五殿下已经上了千佛寺,公子他……等得到小王爷回来吗?”
光见柏冷眼瞧了松童一眼,云淡风轻地说道:“雀奴就算是等不到,也得等,若是等不到,那便是他的命,赤条条去见了阎王,也算是一件快活事。”
“呸呸呸!”松童赶忙往地上呸了三声,“这种不吉利的话光公子切勿再说了!”
光见柏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他突然想到前头松童已经去过定北王府一趟,问道:“定北王当真对你家公子如此情深?他莫不是瞧着雀奴样貌好,到手玩弄一番就撒手不管了吧?我瞧着雀奴那模样,倒像是难得一颗冷心被捂热了,若是傅九襄日后要做那凉薄之人,还不如别让他上千佛寺将雀奴带回来,免得日后有情人落了两处伤心。”
松童摇摇头,“小的倒是瞧定北王对我家公子当真是上心,原先在幽都,定北王那眼睛就像是粘在公子身上似的移不开。”
听到此话,光见柏啧了一声,再无后话。
这世间的有情郎这般多,谁又能保证这一生一世只会爱护一人呢?
松童的信是天还没亮他偷偷塞进定北王府大门里头的,晨起郑伯清扫大门时眼尖发现了这封信。
信封上写着定北王亲启,上头还用大字写着急。
郑伯不敢耽搁,当即安排了府中的侍卫快马加鞭送去了凉州。
不到用中饭的功夫,傅九襄就收到了这封信。
“小王爷,我家公子在千佛寺遭难,还请速速搭救!”
信内无落款,无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