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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陵淄候府那晚刺杀之事已过了一天,萧辰意的脑子里还没理出点头绪,未来该如何保全自己,没想紧接着,另一个麻烦事就来了。

现今侯府里地位最高的那位候老夫人竟派人来请她去西院里坐坐。

到得西院正厅,萧辰意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位当年按辈分该叫一声伯母,按身份该唤一声侯夫人,而今两鬓却早已有些斑白,面容也显现了不少老态的女人,她只略怔了怔才恭敬的行了个礼道:“小女肖晨见过侯老夫人。”

坐在正厅主位上的侯老夫人看着堂下女人逐渐抬头,完全露出的面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手按在座椅扶手上,似乎是极为惊诧:“你……你……你是汾阳……?!”

“汾阳怎么会……”

萧辰意听了这话只赶紧解释道:“回老夫人,小女姓肖名晨,肖属的肖,晨日的晨,小女来自信州洑水县,正直花信年华,并不是老夫人口中所说的那位”

“早已辞世了近十年的汾阳长公主。”

主位上的侯老夫人毕竟也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人,她只是突然这么多年之后,再乍见到那张年轻又妩媚的脸,才一时有点失了身份。

但只听下方站着的女人一句急急的简单解释,这位候老夫人便也就平静了下来,只是一双探寻的眼依然不错分毫的落在堂中年轻女人的面上。

看了一会儿,这位侯老夫人才道:“给这位小姐看座。”

有人便将萧辰意引到了左下手方放置着的一张黄花梨木椅上。

承受着这位老夫人不太和善的打量目光,萧辰意一早就知道,自看见她这张脸开始,这位老夫人对她,就一定没什么好印象了。

毕竟当年她恶名在外,却胆敢“倾慕”于老夫人这唯一如阳春白雪般的儿子。

这位老夫人碍于她当时身份,虽没多加阻拦,但到底心里是很不快的。

当年应该是生怕她的儿子被她这风流又霸道的妖女给勾走了魂去,所幸她儿子的定力实在是太强,怎么也上不了这妖女的勾,这位侯老夫人随后也才放下了这一半的心。

这侯老夫人不怎么担心自家儿子被这位浪荡公主给勾去了魂之后,唯一还有件放不下的,便也就是她这儿子的终身大事了。

当年萧辰意之所以会选择这位陵淄候做她的“白月光”对象,除了此人同她那强取豪夺的目标对象外表与气质都比较相像这最重要的一点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她知晓这位陵淄候绝不会回应她的倾慕,并且此人十分的洁身自好,似乎是并不急着成婚,所以为了避免麻烦,萧辰意当初才毫不犹豫的就选了他做这“白月光”对象,当时看来,她的选择也确实是非常正确以及明智的。

不过这十年后,据萧辰意这段时间的了解,这位老夫人的心病好像还是只得解了一半,因为这位侯爷现下还是没个正正经经的侯夫人。

只是已有了个侍妾生的已八岁了的小侯爷而已,而且听说那位侍妾在生下这位小侯爷之后没多久便因病去世了。

这之后,这位侯爷身边好像就一直没再有过女人了。

萧辰意回应了几句侯老夫人的问话,刚想到这茬时,就见到一个大概八岁左右,一身锦衣的小身影在丫鬟嬷嬷们的簇拥下风风火火的跑进了门内,直直冲进了主位上那位对着萧辰意就是一脸冷淡,但一见到这小身影后便眉开眼笑的老夫人跟前,萧辰意只听一个响亮的童稚声音响起在一室:“祖母……”

侯老夫人慈爱的拿出娟帕给孩子擦了擦额上因奔跑渗出的细汗,才温和道:“还是这么莽莽撞撞,仔细被你爹瞧见又少不得一番训诫了……”

年幼的孩子显然十分惧怕自己的父亲,一下子便起身,正正经经的站了起来,还规规矩矩的给座上的祖母行了个礼,才不着痕迹的四下里瞧了瞧,没见到印象中父亲的身影,才又惫懒了下来。

萧辰意思衬这位侯老夫人此时应该也没空搭理她了,便主动提出了告退,侯老夫人只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抬了抬手,让她退下了。

萧辰意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侯府中唯一的一位小侯爷,前几日她刚听说时,着实是有些惊讶,没想到邱其真原来竟还会有了个已八岁了的孩子了啊,遥想当年,她实在是没料到啊……

略一深想,萧辰意只觉这孩子的母亲也是着实可怜,竟生下孩儿之后不久便离世了,不然即使本家身份低微,做不了侯夫人,但母凭子贵,怎么也该是这侯府里身份尊贵的侍妾了才对。

不过身份尊贵也保不定就能得幸福……萧辰意微叹了口气,未再继续深想下去,毕竟也与她无关。

萧辰意自那日被这位侯老夫人叫去之后,不知为何,心下总有股不太好的预感,果然没过两天,这位老夫人就给萧辰意安排了一个令她极度为难的差使。

她竟让萧辰意去清平大街上的德膳堂内给她照方端一盒药膳回府。

对于这吩咐,萧辰意根本就没法子拒绝,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拒绝,恐怕会直接就被这位看她不顺眼的老夫人给轰出府门了。

萧辰意走出二门,在大门前,一直都迈不出那最后一步,但没想不知是谁在这位老夫人面前嚼了舌根,这位老夫人知她一直在大门前踌躇,竟还专门派人来催促她。

萧辰意只得看眼现下已显了身,正站在她身后的两个青衣侍卫,硬着头皮,视死如归的走出了侯府的大门。

一路走至了清平大街的热闹地带,都一直相安无事,风平浪静,萧辰意紧绷的神经才总算是放松了些下来。

再穿行在这繁华热闹的清平大街之上,萧辰意只突然似有了点恍如隔世之感,毕竟她在侯府龟缩着也有一段时间了。

一刻钟后,萧辰意终于是来到了她此行的目的地,德膳堂。

现下,她便正坐在德膳堂三楼的候膳室内。

在萧辰意的身后,默然无声身姿挺拔的站了两个青衣侍卫。

萧辰意刚走出府门,出门办事的陵淄候便在回府的路上得了消息,坐在马车内,邱其真的眉头微蹙,陈江在马车外等着他发话。

见他一直没开口,陈江犹疑了一阵,才拱手请示道:“侯爷,您看要不要我派人马上把肖姑娘给接回来。”

邱其真搁在腿上的手指在膝盖上轻敲,半晌才笑了笑的沉吟道:“不用,这样”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我们抛了个球出去,现下就看那位赵大人会如何应对了,看他到底是接,还是不接了。”

陈江略一思索,也明白了意思,便只道:“那侯爷,咱们现在……”

只听马车内传来回应:“回府。”

邱其真回到侯府后,刚准备去书房,就有仆从来请他去西院一趟,说老夫人有事找他。

邱其真微笑了笑,已大致猜到了母亲这突然让他过去是想说些什么,便也没耽搁的就往西院而去。

来到西院的一处小花园内,侯老夫人屏退了左右,这才对自己最信赖并引以为傲的儿子道:“看来你已知道消息了,为娘也不跟你绕圈子了,其真,你这次带那个女人回来,究竟是怎么想的?”

侯老夫人没等邱其真回应又接着道:“真儿,你回府那日,在北城门外与那位赵大人之间发生的事,为娘都已经知道了,老婆子我虽不懂得你们这些个朝局政事,但大的分寸还是有的,现今这位赵大人锋芒毕露,真儿你此番才刚得召归来,又何必这般急着树敌?”

“而且,带回来的还是长着这么一张脸的女人,当年汾阳那丫头片子干的那些事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位赵大人现今如此揪着人不放……想来也是情理之中,你又何必还卷进这些陈年旧事中去……”

侯老夫人这话一听就是极不赞成自己的儿子竟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跟现今朝堂上颇有权势的人物对峙,并且还将这样一个女人给带回了侯府。

侯老夫人似乎还有话没说完,她只又道:“所以母亲今日这般安排,你应该没什么异议吧?”

邱其真只有些无奈的道:“娘,您的吩咐,孩儿哪敢多加置喙,只是孩儿也自有自己的打算,您老就不必太担心了。”

“您放心,孩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老夫人只横眉冷竖,似是不信他一般又道:“你知道!你知道那怎么现在还不给为娘找一个侯夫人……再生一个孙子给娘抱抱!”

邱其真更无奈了,他只看着前方扶疏的花木,那里似乎有个清瘦仆从的身影在躬身浇花,他的视线似乎透过了那稀疏的花木枝间又似乎就落在了其间,“娘……不是已经有枫哥儿了。”

侯老夫人想到小孙子,眉目微慈和,但她还是有些语重心长的对邱其真道:“真儿,枫哥儿乖巧,但他娘毕竟身份低微,而且枫哥儿自小身体便不足,最近几年虽养好了些,但现下这状况还是马虎不得,这未来的侯府,还是得交给未来门当户对的侯夫人生的孩子才行啊。”

邱其真看着前方,淡淡应道:“娘……此事再说吧。”

侯老夫人:“……”

萧辰意坐在了德膳堂的客室内不久,赵府的书房外便有人给赵侍新汇报了消息。

赵侍新起身走到了廊庑下,抬头看着前方的青葱绿意,眉目渐渐深沉。

这时,从廊庑的一侧转来了几人,一个圆脸的嬷嬷扶着一位着一身秋香色衣裙,略施粉黛,面容柔美的女子走到了赵侍新的面前。

然后就听一个温柔和暖的声音响起在一侧:“侍新。”

赵侍新微转头,看向女子方向,视线很快就落在了女子身旁嬷嬷手里挎着的食盒上。

赵侍新微垂眼,问道:“你这是要去德膳堂?”

“嗯。”瞿晚应了声,然后又有些期待的问道:“侍新你现下有时间可以陪我一同去吗?”

瞿晚本以为多半是没时间会被拒绝的,没想男人却突然侧身看向了她,淡淡道:“好。”

听了这回应,瞿晚有点意外也很有些高兴,她便只更上前了一步,看着男人的深眉俊目道:“太好了,那侍新,我们现在就走吧。”

萧辰意在候厅里已坐了小半个时辰了,今日因在她前头排了好些个客人,所以一直等到现在,候老夫人的药膳还正在准备中,未出炉。

这么等着,不知为何萧辰意越来越有点坐立难安,但在她身后的两个冷面侍卫倒是一直都站的笔直,面无表情的。

萧辰意渐渐的开始左右张望,甚至于想起身跑去膳堂的厨房里问问。

正在张望间,厅堂入口处的卷帘外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是德膳堂内的侍者,只听他似乎是对着才刚来到此处的一位客人道:“赵大人,沈小姐那边可能要耽搁些时候,您先在这边坐着等一下吧。”

萧辰意怔愣一瞬才突然抓住了方才那人所说的关键词,这几个字她可是印象深刻的不行。

……赵大人?

……?!

萧辰意的心下一瞬就“咚咚咚”的打起了鼓来。

很快便听一个沉稳的嗓音应了一声:“嗯。”

这细微的应答声让萧辰意的心底暂时还是抱了丝侥幸,直到她定在卷帘处的视线,瞧见了一双熟悉的云头素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