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一手挽着几袋祭品，一手肆无忌惮的牵着了太史灵，两人打打闹闹的，沿路也没少着撒糖给她。 见太史灵笑了，赵云也乐了。 之所以不停逗着太史灵，除了真想和她玩以外，赵云更惧怕的是他们走到了某一条街道或地方，正是太史灵梦里哭喊着没偷东西、娘亲要死了的地方。 察言观色之下，也发现她出门走大街以后，多数都垂着头不敢看四周，也就证明，这里有她不愉快不敢面对的回忆。 「可惜林伯伯摊子今天没开，不然，就能让他亲眼看看你了。」太史灵一脸可惜的说道 风雨无休的林伯伯突然休息，让太史灵觉得既是遗憾，亦有些难过。始终最希望是让赵云与自己一起拜会一次林伯伯，也想买林伯伯的包子给娘亲吃。 小时候，虽然都在东莱打转着，不过每一两年娘亲就会带着她迁到别的地方、别的小村子，多数在山里的。最后落脚点是在黄县，因为娘亲说，黄县是她出生的地方，所以要带她回来。 林伯伯摊子里的东西，是她和娘亲最常吃的。 「明天，明天离开前我和妳再来一趟。」赵云也很想知道，语带玄机的林先生，为何会同时是对太史灵有恩的林伯伯 「东莱育儿院和这里是反方向，相隔太远了。明天探访后就要走了，不要为了我一个人的事脱队。」知道他会为了让她开心反而为难自己，再说：「下一次吧，我们两个人再回来一次。」 下一次再到黄县，希望那时她已经向他坦白一切，希望她和他还在一起，还是那个被他爱着的太史灵。 「好，下一次。」他顺着了她的话 两人走着走着，赫然察见不远处一间药膳铺发生了争执，老年的老板与老板娘持着木棍向一对脏兮兮的母女狂打猛喝，周遭的人也没有阻止。 「我打死妳们，死小偷死乞丐！」老板娘持着木棍狂小女孩狂殴 「我没有偷东西，我只是捡药渣子而已。」小女孩狂哭，缩在母亲的怀里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白，轰住了太史灵。 顿住了脚步微微颤抖，回神后挣开赵云的手，太史灵冲到母女的面前护住她们，挡住了乱棍。 然而，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就是他们…… 「哪里来的丫头？要逞英雄是吧？」 老板抽出了棍子往如被定身咒定住的太史灵一挥，太史灵一惊，不懂躲只闭上眼颤抖着。 「用私刑，我可以将你们送官究治的。」一手握住了差点落在太史灵头上的棍子，赵云厉声喝道：「要打吗？打啊！看我厉害还是你们俩厉害！」 太史灵缓缓的睁开眼，此刻的赵云对她而言就像神一样，护住了她和那一对母女们。 被赵云的气势慑住，老板口吃的维护着自己：「你……你谁啊！我这里是东莱最大的药膳铺，官老爷都是我的客人！」指了指母女，再道：「她们是小偷偷我东西，不打还有理吗？」 「我们没有偷东西，我不是小偷。」小女孩哇啦哭着，拉住了太史灵的脚，说：「姐姐、哥哥，我没有。我想捡药渣子给娘亲，娘亲病了，我们没钱看病，也、也没钱吃饭。」 小女孩的哭喊与所说的话，让太史灵更说不出话了。 这女娃和女人，就像当年的她和娘亲…… 可是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相信她只是想捡药渣子、捡剩饭。 娘亲死了，娘亲被打死了。 已经完全听不见赵云说了什么，老板和老板娘说了什么，小女孩和小女孩的母亲又说了什么。此刻的太史灵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交迭的情境让她害怕、胆怯，然而心里有一把声音不停推使着她，该勇敢了。 史清媺保护不了娘亲，可是，太史灵可以保护别人。 太史灵可以…… 「这种小偷，打死也罢了！这里没人管的，死了就死了呗。反正就是等着被买去妓寨、买去当奴隶的贱民！」 老板娘尖酸刻薄的话语，刺醒了太史灵。 「所以……你们就可以任意打死人了吗？好啊，我今天就把你们拿来当靶子。」太史灵平静却语带冰冷的说，其后从随身侧包里掏出了数支小小的银镖，止不住颤抖，射向了两人的衣衫，钉住他们在门板无法逃离 太史灵突然的出手吓住了赵云，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是什么事了，先退后安置了母女俩到安全位置，于不远处看着一切，不插手不动口，可是随时能上前保护太史灵。 这，应该是于她童年里失去娘亲的地方吧？ 由她挣开他冲上前一刻的神情反应里，他就猜到一二了。她再冲动都好，都不会乖乖站着让人打、不会失神、不会惧怕到无法言语。 「我要打死你们……」夺过了一枝棍子，太史灵一棍又一棍的落在两人身上，挥棍凶狠的眼神内也带着悲伤：「药渣子值钱吗？剩饭值钱吗？为什么要打她们？为什么非要打死人不可？为什么要打我娘亲！为什么打死我娘亲！」 娘亲……媺媺最爱的娘亲。 娘亲死了，娘亲被打死了，娘亲不能绣好看的图案了。 都怪媺媺没用，不能保护娘亲。 眼泪一滴一滴滚落，沉在悲痛回忆里的太史灵甩开了棍子，下载出铃珑九节鞭用力一挥，银鞭落在地上发出了「霍」的一声，让两人打了个寒颤。 「小姑娘、小姑娘饶命啊。」老板娘见到银鞭每节都有无数细小的银勾，深知被这么一勾，非死则伤啊 「饶命？」空洞的双眼对上了她，太史灵冷冷的问：「为什么呀？我也讲过同样的话啊……不要打，我娘要死了，我没有偷东西……」一遍一遍重复着同一句话，奋力将挥落，捆住了两人的左、右脚，一拉，皮肉裂开后的鲜血映入了她的眼内 不，这不够，娘亲当年也流了好多血。 「为什么我娘亲死了，你们还能在这啊？我娘亲叫温迎，你们记得吗？温迎啊……她是我的娘亲。你们不知道的了，又怎么会知道呢？我没有偷过东西啊，我没有。我娘亲生病了，我娘亲好痛了……」 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鞭子挥了多少下了，直到赵云拉开自己，太史灵望着他，奋然大哭。 「我没有偷东西，我没有。」太史灵哭得伤心欲绝，向赵云叫喊着这句话 完全没有理会过衣衫裂开、全身上下被太史灵的银鞭都挥得皮开肉裂的两人，赵云全心只放在了太史灵身上。 「我知道妳没有，没事了，太史灵，妳长大了，没有人欺负妳了。」安抚着太史灵的情绪，亲了她的额 其后，赵云从祭品里抽出一迭纸钱，走到了两人的前面，态度冷洌：「要钱是吧？官老爷是客人是吧？」将纸钱扬手往两人的脸洒，道：「敢报官衙的话，我就把你们祖坟都拔了。以后再敢打人，就不止被打这么简单了。」 转身走到了母女俩前，赵云露出了抚慰人心的一笑：「没事了，不用怕了。」从钱包里掏出了数张千鏂钞票，塞到了女人的手里，后道：「大娘，这里有点钱，赶紧就诊，带妹妹吃点东西吧。」 「咳咳，我不能要的。」大娘虚弱的拒绝，想把钱还给赵云，被赵云挡住 「能！妳赶快好起来，找一份工作把小妹妹养大。」不嫌小女孩脏兮兮的，赵云摸了摸她的头，说：「妹妹，哥哥叫赵云，常山赵子龙就是我。长大以后，将这些钱带到常山还给我，可以吗？」 摇摇头，脸上挂着泪痕的小女孩说：「可、可以。谢谢哥哥，谢谢。」 「公子，姑娘她……还好吗？」目睹太史灵失控的大娘担忧的问，不是怕太史灵吓到人，而是担心太史灵情绪不稳无法从难过里抽离 虽然不知道发生何事，不过从言语里，也略为猜到，或许这位小姑娘儿时也与她们一样流离失所，娘亲，也是死于这店的老板棍下。 真的可怜…… 要不是这店一直有县太爷撑着腰，这些年间打死不少人的他们都已经被送去可以问斩了。 回头看了一眼太史灵，知道她需要时间平伏，赵云回道：「她没妳们这么幸运，不过，让她发泄了也是好事。」 小女孩从母亲的怀中挣开，一拐一拐的走到了手上还执着仍滴血的银鞭的太史灵面前，不惧怕的抱住了她。 「姐姐，谢谢妳救了我。」小女孩的率直童言，更是戳中了太史灵的心：「姐姐很厉害了，保护了我和娘亲。姐姐的娘亲，一定也觉得姐姐很棒。」 年纪尚小的她也经历爹爹的离世，所以她无法假设想象失去娘亲剩她一下会怎么样。如果，今天没有姐姐哥哥出手，她和娘亲可能也要死了。 想要安慰姐姐。 蹲低了身子拥抱着小女孩，太史灵泣不成声，心里想着假若当初有一个像自己、像赵云的人及时阻止，那么娘亲就能活下去了。 「姐姐没有保护到娘亲。」太史灵呜咽的对小女孩说 「错的是他们，不是姐姐。」抚着太史灵的背，小女孩说：「我们拉勾勾，不许哭鼻子。待我长大，也要像姐姐一样的帮助别人。」 擦了擦眼泪，伸出了手与小女孩拉勾，太史灵再抱了抱她，说：「要保护娘亲喔，不许让娘亲难过喔！」 摇摇头，小女孩说：「知道。」后，牵住了太史灵的手，一步一步和她走到了赵云的面前，仰头对赵云说：「赵云哥哥也要好好保护姐姐，待我长大，我就来找你们报恩。」将太史灵的手交到赵云手上后，小女孩跪在地上向二人叩首，感激的说：「谢谢你们。」 目送小女孩与大娘离去后，太史灵情绪也冷静了些，带着哭腔的问赵云：「子龙，你能不能让我任性一次？」 赵云伸手为她擦了擦眼泪，回道：「可以，只要妳说的都可以。」 收起了鞭子，往油漆店买了一罐红油，太史灵小跑步往药膳铺一泼，提起了祭品、拉着赵云的手说：「哎呀闯祸了，快跑。」言后便向着墓场的方向跑 太史灵方才的崩溃失控让赵云心疼，见她笑了，心也终于踏实了一点。不过，想到她的银鞭子，对她的疑问又扩大了。 他知道她会玩暗器，她曾说过是她哥哥给的小玩意，让她傍身。 可是，他从不知道她有武器。 他的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是瞒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