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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与负责清场号军一同的还有受卷官。

薛庭儴恰恰等的是此人。

之前因为交卷人太多都是由号军代收转交给受卷官。可临近清场受卷官却是亲自出面收卷的薛庭儴可不想自己的卷子被人动了手脚。

“之前打下的底稿沾水打湿了所以学生才会如此晚交考卷。”他毕恭毕敬道。

受卷官看了他一眼:“总算赶上了也算不得晚。”

薛庭儴又行了一礼,方随同火字十三号一同往贡院外走去,有两个号军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要确定他们必须离开贡院。

一直到出了龙门,这两名号军才离开。

贡院大门在两人背后关上,火字十三号这才对薛庭儴道:“我见你似乎刻意拖延时间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薛庭儴一笑:“竟然没瞒过兄台为弟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其实小心些并不为过,这些个号军实在卑鄙无耻竟然用那种阴损的手段实在是可恶至极。”说到这里火字十三号颇有些咬牙切齿之色。

薛庭儴心中有愧却并未打算道出实情。一来解释不清楚二来也是不想牵连对方。

“只是你今日刻意等我,我就怕那些号军因此生怨在接下来的两场刁难于你。”

“难道你不是因为我,反而受了牵连?”火字十三号哈哈一笑拍了拍薛庭儴的肩膀:“见你年幼大抵也是第一次来乡试,来的次数多了你就知道,这些人就是纸老虎。只要你不作弊,不犯忌讳,脸皮又够厚,他们不敢拿你如何的。那些人吃亏受辱,无外乎脸皮不够厚。”

薛庭儴转念一想,可不是如此,因为号军都是目不识丁的粗人,自然不太注重体面什么的。可读书人恰恰相反,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才会落于下风。

他笑了笑道:“虽是这么说,到底还是防范一二的好,你这种手段防得了君子,却不防小人。”

可不是!火字十三号思及薛庭儴的遭遇,沉吟道:“你说的这倒是真的,看来后面两场还是要多多注意了。不过不是我瞧不起他们,就这些人跟咱们读过书的玩心眼,一百个也不是对手。”

正说着,早在门前等候多时的林邈等人已经看见薛庭儴了,脚步匆匆朝这里而来。

薛庭儴对着那边笑了笑,又对火字十三号道:“我的老师和朋友们来了。”

火字十三号点点头:“那明日再见?对了,我姓岳,字步巅,人称不癫居士。”

“我姓薛,名讳庭儴,字与名相同。”

两人相互一点头,岳步巅便大步走了。

毛八斗走过来,眼神好奇地看着那个已经远去,瞧着模样颇为狂放不羁的中年男人,问道:“庭儴,这是谁?”

“一个在贡院里认识的朋友。”薛庭儴看着岳步巅的背影道。

他是知道此人的,也是听了对方的名讳,他才知晓火字十三号就是人称不癫大师的岳步巅。

外界评价他生性豪放,高义薄云,却恃才傲物。不过此人确实有狂傲的资本,三岁识字,五岁便能吟诗作对,十四便考中了秀才,有山西第一才子之名。一手妙笔丹青精妙绝伦,引得无数喜画之人竞相追捧,在词赋上更是颇有造诣。

大抵是天妒英才,抑或是人生不可能四角齐全,与其偌大的名头相比,此人自打考中秀才后,却是屡试不中,更是英年早逝。

薛庭儴之所以会知道他,还是因为岳步巅死后,他的画突然风靡大江南北,连带其人也是声名大噪。可惜人已经死了,自是见不到这番风光。

而此时,岳步巅还不过是个落魄秀才,被人嘲笑伤仲永的典范。

“对了庭儴,你今日怎么出场如此之晚,可是在贡院里发生了什么事?”陈坚问。

薛庭儴看着眼前目露关切的几人,心中突然一暖:“也是我不走运,好不容易打好了草稿,却突然遭意外毁了,只能重新写过,自然出场拖延了,让你们久等了。”

林邈等人当即松了一口气,宽慰薛庭儴不要在意。陈坚却是蹙起眉,旁人不知,他却知道,庭儴有过目不忘之能,哪怕是草稿被毁,也万万不会晚到如此地步,难道是庭儴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下意识去问因何原因毁了,薛庭儴心里暗叹一口,也并未瞒他,将事情说出来。却是隐瞒了自己发现被人监视,甚至故意毁了他草稿,以及他心中的种种猜测。

“幸好只是泼湿了草稿,若是把卷纸也泼湿了,庭儴你就惨了。”毛八斗心有余悸道。

薛庭儴笑了笑,哪里好说自己是故意为之,所以才会忘了将稿纸放进题袋中,就是为了勾引对方下手。

题袋因为是防水的,所以卷纸没湿,草稿却毁了。

他会这么做,不过是刻意麻痹对方,对方见害着了他,下面自然不会再动手了。他虽不怕这些人,可他并未忘记如今当务之急是乡试。

与陈坚同样深思的还有侯四,他负责北麓书院外围之事,久经世故,自然不像林邈他们这么好瞒过。不过他并未多想以为是薛庭儴故意欺瞒他们,只当他尚且年幼,还不懂这其中的机锋。

之后,一行人回到客栈,大吃一顿便歇下了,不必细说。

次日还是天未亮,一行人再度像头一场那样奔赴贡院。

因为是轻车熟路,而想作弊夹带的早在头一场就被清了出去,所以这一次入场比之前快了许多。薛庭儴来到自己那间号舍的时候,才不过巳时。

他照例是先归置东西,趁着空档将整间号舍扫视了一番,发现顶上破了几个小洞。

乍一看去不显,可今日因为天阴,号舍逼仄,从里面往顶上看特别明显。他抿了抿嘴角,心中暂不确定到底是那号军因为私怨故意为之,还是受了上面的吩咐。

可不管怎样,很明显这就是软钉子,让你吃了亏,却有口难言。贡院的号舍本就参差不齐,越靠前的号舍越是好,不光宽敞,且一定不会漏雨,毕竟是在大人们眼皮子底下。

至于越往后面,号舍建得越是偷工减料。屎号也就不提,那种人只能弯着腰进去,甚至漏雨的雨号,枚不胜举。你不可能因为只是号舍破了两片瓦,便去找谁说理去。

要说理可以啊,你可以选择不考。

薛庭儴如今只能希望千万不要下雨,若是下雨,这剩下的两日就难熬了。

第二场的卷子发得比较早,到了下午便发下了。

这一场试论一道,判五道,诏、诰、表、内科各一道。

这些题并不难做,考得便是时务。且不说薛庭儴之前看过许多关于二三场的宝典,只凭他那梦中薛庭儴从仕多年的经验,就足够他用了。

就是有些费时间,得先打底稿,确认无误后,才能誊抄到卷子上。

写题的期间,薛庭儴一直有意无意观察着外面的那个号军。虽是换了张面孔,可这些号军似乎看中了火字八号的那个位置,每个人都如此坚守,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感叹其精神可嘉。

临近傍晚的时候,下雨了。

已是入秋了,一旦下起雨来,丝丝凉意直往号舍里钻。许多考生都受不住,起来加了件衣裳,方又坐下继续答题。

唯独薛庭儴没这么好了,外面下中雨,里面下小雨。他一阵手忙脚乱,拿出之前就准备好的油布,也幸亏他准备充裕,钉锤俱有,站在砖托上,咚咚咚地连锤几下,有油布做顶,到底不怕雨从头上来。

至于外面,将雨伞打开放在蓝色帘子外面,如此一来,也不怕外面的雨飘进来。

就是温度下来了,号舍中有些冷。不过这也不怕,他带了炭,只要坚持过这一晚,明早第一个出场,就可以了。只要不是扎堆出场,越是靠前越是醒目,是时收卷的就是受卷官,而不是号军。

这一次薛庭儴并未像头一场那般慢悠悠的,而是抓紧了时间写题。

号舍中因为有了炭火,十分暖和,薛庭儴也不觉得手脚冰凉了,此时他颇有一种岳步巅的豪迈,尔等蛇鼠之辈,奈我如何?!

就在考生们专心致志的写考题的同时,之前第一场的考卷,已经完成了最初的整理。

一些有破损或是污渍的试卷俱都被剔出来,送至大公堂,自是做落卷不再他想。剩下的则是送至弥封所和誊录所,进行糊名和誊录。

誊录所的工作量最是繁重,需用朱笔将考卷一字不落的誊抄一遍。这也是所谓的朱墨卷,考生亲笔书写的是墨卷,誊录则是朱卷,这样也是防止考官认识字迹,由笔迹来选择是否取中。

誊录完,还需送至对读所,由对读生将朱墨两卷对一遍,确认是否一致。自此外帘处理完试卷,将试卷送给内帘收掌官。

外帘官和内帘官是不允许交谈和接触的,内帘官接到送卷的通知,便会主副考官连同其他的房考官一同前往。双方遥遥相对,由两队号军互相交接,然后捧给内帘官,这也是为了防止内外帘官串通舞弊。

之后这些内帘官就会根据有多少房考官,将试卷分为若干不等份,由这些房考官共同抽签。抽到几,谁就对号入座负责批阅那一批考卷。

批卷是不能私下背着人的,而是在衡鉴堂,主副两位考官及众房考官都在,另有监临大人带着一众监视官陪之。一日批不完,次日再批阅,离开的时候需要所有人都在场看着大门落下锁。

等第三场考罢,贡院这里也开始批卷了。

考生们可以回去好生歇息,静待结果,而考官们才刚刚开始。

认真来说,作为考官是极为辛苦的事,不过这种辛苦的话,却多的是人抢着干。无他,光是桃李满天下这一项,就足够为其的仕途增砖添瓦了。

诸考官已经连着批阅了十多日的试卷,所有人都是筋疲力尽。到了此时,大抵也是看多了考卷,所有人都有些麻木了。也许在前面的日子里还能让人为之一振的文章,此时让他们来看,不过也就是将能入眼。

可越是到了最后,大家越是谨慎。

作为考官,风光的同时,背负的责任也越大。朝廷历来重视乡会两试,每次放榜之后,是允许考生们查阅考卷的。若是有考生产生质疑,因此而闹出什么事来,谁负责批阅那批考卷,谁就要被追究问责。

所以,明明感觉也不过如此的试卷,考官们还是会暂且放置一旁,稍后再看一遍,若实在是不出挑,就只能被落卷了。

当然若是碰见让他们觉得好的试卷,会直接在上面画个圈,并在其上贴上一张评语,盖上自己的官印,交给副考官。若是副考官也觉得可以,就会也在上面画个圈,并贴上评语交给主考官。

这就是所谓的荐卷。

到了主考官这里,若是他也满意,就会在其上写个取字,这就是代表中举了。若是不满意,就会打下来。

一般被打下来的试卷,都是做落卷处理。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房考官或者副考官实在觉得文章不错,再次往上荐卷,这又称之为抬轿。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到底房考官不过是来陪太子读书,捞名头的是主副两位考官,又何必与人较劲,平添不睦呢。

苏由涧将一份试卷掷于脚下,在他脚下像这样被落卷的还有很多。他已经连着批了一整天的卷子了,到了此时已是极为疲累。他喝了半盏热茶,才拿起下一份卷子看着,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意外,谁曾想却是不由的身躯一震。

这是第一场的考卷,写的是四书题。

历来科举重首场重首题,这都是墨守成规的。虽是乡试也重后两场,可能不能中看首场所在的比例极大。

这么说吧,若是将三场分为十分,首场占了六分,后两场各占两分。首场文章写得好,即使后面两场不中,顶多也就是名次差一些,到底还是会中。可若是首场不行,后面两场再行,恐怕能中的几率是微乎其微。

这道天子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文章,苏由涧已经看过了无数篇。不光是看这一科考生的,也是很多年前他作为一名考生时,也曾研究过前朝的程文墨卷。

这道题算是一道极为出名的题,前朝考过很多次,先帝在时,也曾做过会试的题出过,也就是俗称被考烂了的大题。

而苏由涧虎躯一震的原因,不是此人的文章写得多么让人惊讶,恰恰是其文章光明中正,让人有一种看到程文之感。

苏由涧几乎是下意识觉得,光靠此篇文章,此人就足以中举了。

无他,如此替当今歌功颂德的文章,谁敢随意罢黜,这不是明摆着说人家说的都不对,也是在说自天子出不对。

没人愿意因为一篇文章,给自己自寻烦恼,反正谁都是中,谁中不能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