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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贡院一般都设在城东取东方文明之意。

整个贡院坐北朝南雄踞在贡院大街之上遥遥对着城墙马道和坐落在城头的奎星楼。其大门三楹前立三门四柱石牌坊坊额书贡院门额书开天文运。

此时贡院门前的大街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在四周跳跃的火把光照耀下,颇有几分诡异的气氛。大街上安静无声前方好像是有什么人在训话,反正站在薛庭儴这个位置,是看不到最前方的。

忽地有三声鼓响贡院大门缓缓开启了。

围在正门前的考生都不由自主向两边退去,在正中的位置空出一条通道。

人群中薛庭儴就见视线尽头是一道黑色的木栅栏木栅栏里外都站着身穿红布马甲的兵卒他们手里举着一根根火把照亮了整个贡院的大门。

有两队身穿大红色布甲的兵卒从贡院里走了出来。这时贡院里最高的那栋明远楼上,有人吹响了号角。

号声凄婉绵长悠扬,那两队兵卒神情庄严肃穆异口同声喊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这种情形,在这般气氛下,显得格外渗人。有那胆子小的士子,又或者是第一次参加乡试,甚至隐隐有些腿发软。包括毛八斗几个,都是眼神惊疑未定,大抵在心想这些人在搞什么。

薛庭儴不慌不忙。林邈却学生受到惊吓,低声道:“莫慌,这是龙门大开的规矩。”

正说着,一众考官已经出现在贡院大门前,为首的正是黄明忠和叶莒。

黄明忠一身朱红色官服,按规矩说了些勉励以及警告勿要作弊的话,才沉声道:“点名入场。”

栅栏被挪开了,一个个考生顺着人流往里走去。林邈却并未动,反而对薛庭儴几人说说再等等,进去了也轮不到他们,等该轮到平阳府的时候,估计也都中午了。

林邈猜得很准,快到午时的时候,才有兵卒喊道:“平阳府的搜检。”

找了个墙根坐下歇脚的薛庭儴等人,这才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往里面行去了。等进去后,谁是谁,谁和谁一起就分不清了,就感觉到处都是人,人挤人的。

有兵卒呼喝道:“不准抬头,你们跟我来,你们到那边去,各自主动拆了发髻和衣裳鞋帽,也免得我们兄弟真动起手来,你们吃亏。”

乡试可不同院试府试,朝廷十分重视,也因此这些兵卒们格外不客气。事实上以前发生过类似事情,有考生当场抗议搜子们太过粗鲁,却被这些兵卒以扰乱贡院的名义给扔了出去。

兵卒是何下场且不知,反正那考生又要等三年。

薛庭儴知道这些,所以特别识趣,主动就把发髻拆了,外衫解开,并主动脱了鞋袜,光脚站在地上。

又打开了自己携带的包袱和考箱,里面的东西一样样都摊了开。甚至他带的那一小袋米,也主动解开了口袋上的绳子。

见这考生如此主动,有两个身穿号服的搜子主动上前来道:“抬起手,站好了。你识趣,咱哥俩也速战速决。”

薛庭儴当即高抬双臂,这搜子看模样像似个老手,他几乎没感觉到太多的碰触,整个人就被从上到下搜了一遍。

然后就是携带的那些东西,砚台被拿起敲了敲,墨锭和毫笔也被人研究过了。甚至是那袋米,也被人也伸出大掌,在里面来回翻搅了几个来回。薛庭儴并没有带干粮馒头什么的,他知道即使带了,也没办法再吃。这种东西带进来,都是会被劈开成几瓣,检查其中有没有夹心的。

“好了,收拾吧。”

此时薛庭儴也穿好衣裳了,顾不上自己披散的头发,将散落在外面的东西一一都收了回去。

别看薛庭儴这边搜得顺利,别处可就没这么好了。

有些士子因为这些搜子乱翻自己的东西,一阵大呼小叫的,把这些军爷们叫烦了,就有人刻意刁难他们,甚至有人命一名士子蹲下来学蛙跳,这是在检查他谷道中可有夹带之物。

这人被羞辱一番,脸色难看得像是开了染坊。双目通红,恶狠狠地瞪视着眼前这些人,可这些人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反而发出阵阵嗤笑。

有人在薛庭儴耳边叹了一声,他回头看去,是林邈。

可林邈却并未和他说什么,薛庭儴也没说什么。进了贡院,是不允许私下交谈的。一个不慎,就是被扔出贡院的下场。

另一头似乎有人被搜出了什么东西,几个兵卒架起一名哭爹喊娘的士子往外行去。那个人已经顾不得脸面,连连求饶说是自己糊涂了,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却没有理会他。

经此一事,一些还未被搜身的士子俱都老实下来,十分配合接下来的搜检。

而此时,薛庭儴已经过了龙门,进入考场。

整个贡院分东西两个部分,矗立在正中央的是明远楼,四角处各有一座瞭望楼。往后是大公堂、吏承所、弥封所、对读所、誊录所、受卷所等,东西两边是几千余座号舍。

这些个号舍低矮狭小,整齐密布在甬道的两侧,并往后延伸而去。每个号舍皆编有字号,以千字文编排。

薛庭儴拿出方才入龙门时,号军发给自己的号牌,对应着每一排号舍找着自己的位置。他运气不差,分到的号舍属于中等,虽不如最靠近明远楼周围的那几圈号舍,但也算是不错了。

最起码

薛庭儴站定,对着目的地的那一排号舍笔画了下,不至于让他站着直不起腰。

就不知漏不漏雨了。若是靠近巷道最尾端,与茅厕相邻,这间号舍就会立即从中等,跌至最末等。现在天还热,一排号舍七八十个,都在那一处便溺,气味臭不可闻,不被熏死都是好的。

不过薛庭儴根据牌号估摸了下,他应该算是中间的位置才是。

这么想着,他将号牌给守在巷道外的几个号军看了一下,对方核对清楚后,打开栅栏,放他进去。他一路沿着巷道往前行,边时不时抬头看着号舍上贴着的字号,果然在中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间号舍十分逼仄,三面是墙,入口对着走道。在两面墙上,分别垒出两个砖托,其上铺着号板,刚好可以拼成桌椅。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把号板拆开平铺,就是现成的一张木板床。

想要躺舒服自然不可能,只能将将够斜卧着个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