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灵大军的包围圈不断缩小，经文墙对陆离的影响却不断增大。再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陆离大喊一声，经文墙急剧膨胀，恶灵溃散大半，与此同时，她迅速祭出黑龙古剑的剑套，双手用力握着，向荒原门板戳去。
“贪婪”在门板上感觉脚下一颤，便屈下膝盖，更加用力地踩着。
陆离骂了一句人，经文墙和愤怒之火却因为陆离的放弃而消失殆尽，恶灵疯狂涌来。男鬼勉强躲开被抛洒出去的经文墙，刚刚稳住身形便看清了形式，“机会！”男鬼与恶灵大军一起向前冲，甚至比一般恶灵更加拼劲全力，竟真的冲到了大军前沿。
陆离握着剑套，向上戳了三下，门板纹丝不动，以男鬼为前锋的恶灵大军却已经再次回来。陆离挥着手中的剑套，好像不会武功的凡人，费着毫无用处的力气。
疼痛，再次传遍全身，陆离的身体记忆回到了妖精大军想要夺取高僧法力的时候，她被妖精大军压在地上，无数口牙撕咬她，无数只利爪抓挠她。衣服被扯破，鲜血流了出来。
拥有天赐之福又如何？没有本事承载，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恶灵闻到了鲜血的气味，更加疯狂地攻击。四界之血真的很热，陆离却突然想起在沙漠小镇，肚子上插着的半截斩妖剑冰冷异常，她的双眼再次全部变黑。
是妖精又如何？有时候人心鬼蜮，比妖精更可怕。
濒死感再次降临，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秘境的森林外。遭受攻击的陆离被贴满符箓的大网网住，符箓闪着金色的光芒，陆离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灼伤，留下可怖的伤疤。只是这些伤疤算什么呢？在锁妖塔被万妖剑迷惑下，陆离显出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大蛇尾，差点入魔的她不管不顾冲撞锁妖塔塔顶的大阵，大阵更加严重地灼伤了陆离的皮肤。
明阳每次无意看见陆离双手上的伤疤，都会跳着脚大骂万妖剑和蜀山。可是陆离早已经释然，遍体鳞伤又如何？就算没了这副皮囊，又如何？万妖剑迷惑的，又不是这身躯，而是她的心啊。
陆离被恶灵啃咬着，回忆却一幕幕涌上心头，“为什么所有重要的回忆都与疼痛挂钩呢？”陆离苦笑一声，“也许，我的命真的很不好吧。”
陆离不再挥动剑套，她知道，这不过是白费力气，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挤在恶灵大军的男鬼却比陆离有精神多了，他疯狂地想挤进陆离的肉身，他才不管恶灵们如何破坏肉身，只要是具身体，能让他顺利还阳，回到家人的身边就行！即使千疮百孔，反正疼的又不是他，他才不管这么多。
陆离手上的力气也渐渐没有了，她已经无力抵抗，甚至没有听见黑龙古剑剑套掉在地上的声音。
一片黑暗之中，明阳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陆离，陆离……”
陆离觉得很难过，一声声呼唤，让她想起了明阳的山羊真身。为了救她，明阳的整片真身咒都在师父的安排下给了她。陆离在锁妖塔里，与万妖剑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心中曾经得意过一次，因为万妖剑，失道寡助，而她，有一个愿意给她真身咒的师兄。
“你得意什么？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渐行渐远。等你再次想起他，不过是满满的遗憾，和对时间的控诉。”
万妖剑低声说着，陆离却不以为然，“你又没有被人如此真心对待过，你怎么知道？”
“大家相处，都是以利换利，人家给了你真心，你就要还之以真心。”万妖剑声音中夹杂着质疑，“你有真心吗？”
“我怎么没有真心？”
“呵呵，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如何有真心？”
“我怎么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了？”
万妖剑冷笑道：“我不过稍稍引导你，你就误入歧途，露出半蛇半人的样子。陆离，在你的印象中，你娘亲是半蛇半人，所以你才觉得你也是，可是我告诉你好了，你娘啊，不过是个普通的蛇妖，你通过那僧人看见的，不过是她生你时，竭力维持的样子。
哦对了，你知道你那蛇精娘亲，为什么要竭力维持人的样子？她呀，也知道人妖殊途，她拼劲全力想要成为人，好与你那寿数有限的凡人爹在一起。可是生孩子可是很痛的，她一痛，蛇尾巴可就露出来了。
哈哈哈，现在你知道了真相，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蠢？居然以为半蛇半人是你娘亲的本来模样。陆离，你娘亲比你可强多了，她知道自己是谁，她也知道自己想要成为谁，而你，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还谈什么真心。”
陆离心有所动，当时为了防止再被万妖剑迷惑而铸成大错，陆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果不其然，万妖剑就又说着让陆离加入自己的鬼话。可是如今，生死一线之际，陆离再次想起这番话，忽然觉得不无道理。
一个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的人，一个连真心都没有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