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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闻安六爷辞官,谢婉原以为是讹传,没想到是真的。这些年,亏了安贵妃与忠义侯扶持,安六家兴旺,嫡子官至锦衣卫千户,前途无量,安六爷坐京享福不成问题,不知是何缘由,非要离京。

谢婉不愿细究,只道:“嫂嫂何不请旨断了这桩婚?安贵妃向着嫂嫂,想来不是难事。”

“此事亦得夫君首肯。我曾与他提及,他未作回应。兴是觉得我不问世事,他乐得清净。倘若和离,圣上再赐个难伺候的,那该如何是好?况且,他心中有你,瞒也瞒不住。遇上我不计较,换做旁人,实在说不准。”安然说着便瞧见阿竹领着两个婢女逶迤而来,她顿了顿,匆忙嘱咐:“我打心底盼你们修成正果,换我个自由身。”

谢婉打起精神来:“话虽如此,您……可有何打算?”

这就要逼着她决断了,也忒心急了。安然莞尔,不待谢婉追问,阿竹近前,搁下茶点朝二人施礼。

阿竹来的不是时候。谢婉心正痒着,有些话问也问不得,生生憋着一肚子的困惑,无奈之下,还是借故离去了。

下人将红泥小炉搁在石桌上,又摆上各类鲜肉,各式酱汁,以及温好的热酒。

阿竹目送谢婉,甚是疑惑:“婉姑娘忧心忡忡,夫人可是同她说了什么?”

她哪里有忧心的由头,怕是只顾着欣喜了。安然摇头,移步石桌前:“她想问夫君,我便随意说了些。哎,莫管她,咱们吃吧。”

户部的名册如约送去了陆府。

谢元桢亲眼见陆远引烛燃烬,随之而来的冁然一笑,二人各怀心思。

水至清则无鱼,他手下几个正愁无法脱身,陆远这一烧,纵使圣上究责,他只顾推给陆远,更不必为那些个不争气的惹一身骚。

“劳你来一趟。为师这把年岁,经不起波折。倘若东窗事发,照程颐的性子,怕是要掀了我陆门一众。”

陆远心情大好,看着脚下的星灰,意味声深长,“元桢,你资慧过人,又得圣上青睐,程党早已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试想,日后该如何自处?”

谢元桢垂目,若有所思:“程党日趋猖獗,圣上若不权衡利弊,实难伸手脚。学生是为大人一手提拔,依仗大人多年,得圣上垂青,定是要替圣上与大人排忧解难。至于学生的安危……大人势头正盛,程党行事还算有所忌讳,学生一贯小心提防,眼下倒是无碍。”

“你能这样想便好。”陆远客套一番,招来下人,待下人近身,低问:“姑娘仍不肯用膳?”下人道是,陆远面色低沉,愁眉不展。心想爱女的倔强脾气多承于他,顿觉无奈,于是吩咐下人带谢元桢前去瞧上一瞧。

谢元桢琢磨着,陆允姿如此抵抗,多是因择婿不顺其意。

目下陆远是瞧上了裕王。

裕王守藩长沙府,早年替圣上开过“金门”,礼遇高于诸王。裕王妃早逝,陆允姿嫁过去便是享正妃尊号,于陆家而言,是段良缘。

陆允姿院落于陆府西南。院外池水顺延向南北两头,逶迤一湾月牙塘。池塘四周假山零布,藤萝松柏点缀。入院廊庑曲折,廊庑下石子漫地,独绕过一棵海棠树,树本精壮,不过顺应着时节,木叶凋零,倒显得无比凄凉。

下人领着谢元桢入院时,一众婆子、丫鬟正在外头窃窃私语,见他立于屋前,纷纷退避两旁,屈身施礼。

当即四下众人噤声。

少顷,一婆子从屋内出来,见谢元桢来,喜不自禁,快步上前道:“次辅大人来了甚好!姑娘这两日只少许喝了些羹汤。您多少开解开解她,身子重要,何必这个节骨眼儿上闹脾气。”

婆子是陆允姿的乳娘,说着嘴里直碎念着“天神菩萨”。谢元桢拢了拢眉心,不作声色。事已至此,无非是走个过场,他没情致了解更多,随着婆子往屋里去了。

厅里置了佳肴,摆盘皆是完整的,确是没动过。

兴是听到外头有声响,东头帷幔内的人忍不住怨怼:“是我交代不够清楚,还是你们聋了耳?”

一贯乖顺的性子,饿了两日,语调中带着虚弱,教训起人更没什么气势。乳娘讪讪,正要同谢元桢解释一二,见他摇头,这才作罢。

里头人原是恹恹倚在罗汉榻上看书,这会儿察觉到异常,透过缝隙往外瞧,隐约瞥见一抹苍色缎袍,屏息凝神,心头骤跳。

她大约能猜到是他。

心念已久的人,饶是闭着眼,亦能描绘出他的风姿卓然。眼下近在咫尺,竟不敢将他多看两眼去。

虽相识于她幼时,然今时不同往日,他是到底是外男,若不是为迎合陆首辅,万不会入陆允姿闺阁。眼看婆子欲进去请人,谢元桢抬手相阻:“陆姑娘身子孱弱,就这样说罢。”

陆允姿搁了书,微拢披风正要下榻,闻言踟蹰,脚悬在秀鞋上,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思量半晌,畏畏缩了回去。

谢元桢不是第一次来她院里。距上回来有些久远了,他随一众大臣入府商榷政务,待散了议席,她作了文章,请他品鉴指点,又邀他喝茶。

他是满腹的才学,那些东西哪里够他推敲的?单是寥寥看了几眼,便指出许些弊处。他待人从来谦和有礼,剖开来讲是刻意疏离。茶未凉便告辞了,并未给她留下些许可回味的。

他这样的洁身自好,难得有想亲近的人。那日宫席,她怔愣看了许久,他不只一次趋近其夫人,去捉她的手,去揽她的腰。

谢婉与他日日相伴,都未生出些情愫,怎会轻易在旁人身上扎了情根?

陆允姿攥着衣襟,越发难开解,强撑着精神:“并无大碍,大人有心,允姿这会儿好多了。”

“如此便好……”

他隐约有告辞的意思,话到一半,她扬声打岔道:“你知道父亲的打算?他将我许给裕王。那裕王的模样、品性,大人如何看的?”

陆允姿起了话头,乳娘估摸她是想与谢元桢多说会儿话,便命人在帷幔外摆了圈椅。下人见他立在原处,并没有落座的意思,故不再多事,随婆子三三两两鱼贯而出。

门逐渐阖上,屋内愈趋寂静。